李小乐的回忆（伍拾壹）

一个村庄里会有许多故事在静悄悄地发生，同样的，一个人也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经历。

老张不是土生土长的油茶村人，他是跟着父亲搬到这块来的。张家以前在泠江这块是个大姓，田地遍布，他们的家族安排老张父亲到油茶村来看山，因此老张就跟父亲来到了这个地方，那时候，油茶村也不叫油茶村，叫张家田。这是很久以前时候的事了，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

老张的父亲会剃头，手艺好，远近闻名，听说曾经经常帮县里的官老爷剃头，即便如此，老张父亲从不来挑身份，谁叫他剃头都帮。

老张也学到了他父亲的手艺，尽管他从小就不喜欢。他喜欢放牛，没事就拉头牛往山上跑，所以在油茶村人的眼里，老张一直是一个比较孤独的人，而对于小乐来说，老张是最懂他的人。

老张的儿子叫张百家，名字是有由来的。那时候，老张带着儿子到处去剃头，有时候晚了，人家就留他们吃饭，有人就笑他儿子说：“你这孩子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后来，老张就帮儿子改名字为张百家。张百家确实是个吃苦的孩子。他是油茶村第一个走出大山的人，是油茶村的骄傲。张百家走出油茶村后，人们就很少看见他了，也很少提起他，只是在教训孩子时会拿他做榜样。然而，孩子们从没见过这么个人，甚至认为压根就没这个人，故此也就拿他不当一回事。

老张回油茶村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连村头的狗都困得不想叫一声。

老张背上背着一个孩子，眉眼之间跟老张有几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孙子。他的孙子比小乐小几岁，但比小乐白净许多，身上穿着整洁，穿的衣服也新潮，跟个小洋人是似的。

老张孙子叫张路生，后来油茶村的人都叫他小路。

小路在爷爷的背上睡得很沉，听送他回来的人说小路哭闹了一路，一下喊着要找爸爸，一下要又喊着找妈妈，直到下了车看见老张才没有闹。

小路其实已经不认识老张了，但他看到老张在人堆里拼命地探着头，眼神充满期待、焦急时，他认出这个老人肯定是他的爷爷，于是他决定不哭了。

老张见了小路后，心事全无，崩着的脸舒张开了。

“辛苦你了，同志。”，老张和送小路回来的人说，转头看了一眼小路，又问：“路生，你在路上哭了？”

那位同志笑了一下说：“哭了一路，脾气跟他爸一样倔。老爷子，孩子我就交给你了，百家他……”

老张没有让他说下去，抢着说：“辛苦了，办完公事去我那里喝酒。”

那位同志摇头叹了一口气说：“行！天不早了，你们赶快回去吧！”

从小路下车后，老张不舍得让他走一步路，一直背在背上。

老张一路不停地在说话，一会儿说要讲个故事给小路听，一会儿故事还没完又谈起油茶村的人和事。

“小路，你不用担心，油茶村好玩的事多得很。对了，还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他叫小乐。哦，你不能叫他小乐，按辈分算，你得叫他乐叔，哈哈……”

小乐没有说话，也没有笑，安静趴在老张背上。

老张又继续自言自语地说着：“不过现在都不按辈分叫人了，你叫他哥哥就好了。你可以跟着他去上学，我们那里有所旭日小学，全村的孩子都去那里上学的，不远，翻个坳子就到了。学校里的老师姓周的，学问大得很，跟你一样也是城里来的，哈哈……”

老张也不知道小路在城里有没有上学，就一路这么说着，直到小路睡着了，还一直在说。

“不上课的时候更有味道，我可以带着你去山上追野兔，或者去田里摸泥鳅，抓鱼，你要是不愿意我带去，你就叫小乐哥哥带你去，他带你去，我放心，小乐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两个好孩子在一起耍，闯不了什么祸。”。

说到这里，老张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这俩孩子能不能玩到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