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魔的家庭

小冷在公司里已经呆坐一个多小时，同事们早就下班走了，小冷知道她必须得回家了，不能再耽搁下去。

回家的路上，她突然想为什么不发生点什么呢，这样，她就不用回家了。

可是世界和平，她顺利的回到家。

掏出钥匙，她尽量轻轻拧动门锁，不发出一点声响，她的丈夫——牛录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她轻轻的换上拖鞋，尽量收缩身体，让每一个动作幅度都不要太大，她知道牛录正在报纸后面观察着她。

她走到牛录面前，“不好意思，公司最近太忙，总是加班。”

“是啊！”牛录从报纸后面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透过镜片死死盯住她，她受不了这种注视，装作要喝水，转身去了厨房。

她在厨房里搽抹，实际上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她最近两年每天回来都要在厨房忙碌，甚至连油烟机都拆开洗了几遍，多年不用的杯碗盘碟都抹的铮亮，她只是希望能耗到睡觉时间，既不能早，也不能晚。

她知道牛录正在报纸后面观察着她。

是的，牛录的确正在观察着她。

小冷近两年总是晚回家五十八分钟，这些日子，更晚了，足足晚了六十八分钟，你看她，开门不敢大声，换鞋的动作那么轻，和我说话总是微笑，一到家就进厨房干活，哼，她心里要是没鬼，她能这样。

七天前，她比平时睡觉早了五分钟，躺在床上看手机，我一进去，就赶紧关掉了，五天前，她比平时睡觉晚了五分钟，不知道躲在厨房里干啥，我喊她，她特别紧张，肯定瞒着我有事。

小冷准时躺在床上，既不敢看手机，也不敢看书，只能闭着眼睛装睡。

从什么时候起，牛录变成这个样子了？

记得大学刚谈恋爱时，牛录特别黏她，小冷人缘好，男生女生都爱和她交往，牛录对那些男生特别生气，即使人家只和小冷简单打个招呼，牛录都要对小冷发脾气，小冷认为这是嫉妒，是爱的表现，也就没太在意。

结婚后，牛录好像疑心越来越重，尤其过了三十岁之后，小冷在他面前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小冷的一个动作，一句话，甚至一个表情，都能让牛录无端猜疑好久，言语暴力，电闪雷鸣，小冷怕极了。

小冷找到医院的精神科，医生建议她去找心理咨询师，按照流程心理咨询师需要询问牛录的成长史和家庭环境。

小冷才突然意识到他对牛录的过去几乎一无所知，牛录曾经告诉她，他是个孤儿，为了不惹牛录伤心，小冷从不谈论牛录的过去，结婚这么年小冷也从来没有回过牛录的家乡，因为牛录说他没有任何亲戚，不需要回家探望。

小冷决定回牛录家乡去看看，按照牛录身份证上的地址，小冷做火车、乘汽车、搭便车、又徒步爬过一座小山头，才找到牛录的老家，较为平坦的山坡上分散着几座破败的房子，红色的砖墙因为年深日久多处都已坍塌，窗户上很少有玻璃，像一个个龇牙咧嘴的黑洞。小冷转来转去，只有旮旯里蹲坐着一个老太太，满脸褶子，一头蓬草样白发，迷迷糊糊晒着太阳，小冷试图和她交流，可是老太太哼哼唧唧半天，小冷一个字也没听清，只好作罢。

小冷心灰意冷翻过山坡，准备搭便车回家，开车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话多，热情。小冷和他打听那个村庄的事。

“哈！姑娘，一听，你就是外地人，那个村早就没人了。政府把人都迁走了！”

“为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村里面的人这几十年来，这儿有问题的人特别多。”那个男人指指自己的头。

小冷心里一阵紧张。

“也不知道是水受到污染了？还是土地受到污染了？好几拨专家来了检测也没查出是啥毛病，最后让大家搬走，反正那个村一共也没几户，年轻人都到城里打工，不回来了，只有几个老人还留在村里。”

那个男人突然笑了，“你还别说，世上的事还真不好说，这个村里还出过一个大学生呢！说起来这得有差不多十年了吧！那小子他妈疯的厉害，儿子竟然考上大学了，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小冷心里一阵突突乱跳，“那个大学生叫什么？”

“叫什么我不知道，不过，听说，这小子从上了大学，就再也没回来过，嗨！家里面一个疯妈，还有一个妹妹，听说这几年精神也不大好了，”

“这个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政府给送到县医院去了，一直在那儿呢，不过好像上两天死了，死了好啊！少遭罪。”

“那个妹妹呢？”

“嫁人了！”

“这些年村里面一个出了几个大学生？”

那个男人大笑起来，“就这一个，这已经是奇迹了。”

小冷回来的一路，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