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村上春树——一个酒吧老板的写作之路
村上春树是世界知名的作家,也是诺贝尔文学奖的资深陪跑者。他生于1949年,29岁开始写作,处女作《且听风吟》获日本群像新人奖。1987年出版的《挪威的森林》,日文版销量突破1000万册。2009年出版的《1Q84》被誉为“新千年日本文学的里程碑”。2013年4月,《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面世,七天突破100万册,创日本文学史上的最快突破100万册的纪录。
在我国,因其冷寂的文风,深沉的孤独,再加上林少华老师富有才情的翻译,村上的作品也深受现代都市人的喜爱。以至于小清新文青们,言必称村上,似乎已然成为一种风气或时尚。那么,村上春树这位重量级的作家,是如何一步步从一个酒吧老板,走到今天的呢?让我们来理一理这位怪才作家的成长之路吧!
(前排提示本文约5000字,请量力收藏)
1、不专心上课的问题学生
村上春树19岁的时候来到东京,进入早稻田大学,学习戏剧专业。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他大概会经历大学毕业,接着就业,隔一段时间,告一段落后再结婚成家。但是村上却不是这样的,他自嘲道,他是先结婚,随之为生活所迫开始工作,然后才最终毕业离校的。
村上19岁靠近早稻田大学进到东京的时候,正直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期。刚好赶上当时日本的“文化大革命”。大学长期被封锁,学生罢课,校方封校,几乎不用上课。再者村上本人生活也比较寡淡,不善于加入任何群体,也就没有参与学生运动中的各种派系之争。
那么,他干什么去了呢?
第一、读书。村上从初中开始就酷爱读书,据他自己说,捧起书来便心花怒放。他说自己,“从初中到高中,像我这样读了许许多多书的人,周围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他说这话,应该是有几分底气的。而且,他疯狂到什么地步,日文的书都读的没意思了,直接去读英文原著。
第二、看电影。据说他在此期间曾一年看了两百多部影片,自己也写了一些剧本,但是从未面世,大概觉得自己写的还不够好吧。他的毕业论文也是与电影有关,题目是《美国电影中的旅行思想》。
第三、勤工俭学。同样是勤工俭学,村上君也要与众不同一点,他是在歌舞伎町通宵营业的地方打工。嗯,没错,就是红灯区。他应该就是在这里,以一个大学生的身份,见识和经历了校园里所看不到的那个最真实的社会。而且,他的作品中关于性的描写,也不是没有可能得益于于在这里的学习和见识。
当然,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在这里认识了他未来的爱人。他当时只有两个朋友,而且都是女生,其中一个就是他后来的爱人——阳子。
他一边工作,一边上学,花了七年——也就是结完婚之后第四年,总算毕业了。而且这毕业证拿的,其实还看了老师的情面。最后一年他选的安堂信也老师的课,但是出勤天数不够,眼看学分又要丢了,便跑到老师办公室解释,说自己已经结婚了,每天还都在工作,很难赶到学校来上课……老师听了大吃一惊,后来还专程到他开的小店里跑了一趟,说着“你也不容易呀!”就回去了。然后村上的学分就拿到了……(都是套路0.0)
2、不好好营业的酒吧老板
村上在大三的那年和阳子结了婚,原因未明。结婚之后,他由于讨厌进公司就职,夫妇二人就准备自己开一家小店。这里,之前很多人说,村上春树是富二代,一言不合就自己开店,所以他的作品里充满了“小资产阶级”的情调。
但是村上是富二代的这种说法其实是有待商榷的。首先,村上的父母都是中学的教师,供应村上过一般的生活问题不大,但还远算不上是富二代;其次,村上开店,没动用父母一分钱,而且父母反对他开店。他是向岳父大人借了些钱(要还利息的那种),加上夫妇二人打工存的钱一共250万日元,又向银行借了250万日元,才开了店得。
村上开店的准确时间,是在一九七四年,这个时候他已经是大学五年级了。当时日本的经济处于低成长时代,还处于原始的资本积累时期。所以村上自己也说,那时候开店,不像现在这样耗费巨资。所以当时的那些“不愿向体制摇尾祈怜”的年轻人,到处开起了小店,诸如咖啡馆、小饭店、杂货店或者书店。
村上开的这家店,是一家爵士吃茶店,按他自己说也就是“播放爵士唱片,提供咖啡、酒类和菜肴的小店”,店名叫“彼得猫”(Peter-cat)。开店之后,夫妇二人每天早起晚睡,省吃俭用,很快连本带利还清了向朋友借的钱。当时日子异常艰苦,家里没电视没收音机,甚至连一只闹钟也没有,更没有取暖设施,寒夜里就搂着家里养的几只猫咪睡觉。
虽然开店异常辛苦,但是当店里日益步入正轨之后,村上却又没有闲着了。他开始创作小说了。
那是在一九七八年四月一个晴朗的午后,这是村上夫妇欠下的外债也还的七七八八了。他此时也已经二十九岁,生活各方面的压力已经不在。中国人讲三十而立,这时候也村上差不多该立业了吧。那天午后,他到神宫球场看棒球赛:
第一局下半局,高桥投出第一球,希尔顿漂亮地将球击到左半场,形成二垒打。球棒击中小球时爽快清脆的声音响彻神宫球场。啪啦啪啦,四周想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这时,一个念头毫无征兆,也毫无根据地陡然冒了出来:“对了,没准我也能写小说。”
那时的感觉,我至今记忆犹新。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地从天空飘然落下,而我摊开双手牢牢接住了它。它何以机缘凑巧落到我的掌心里,我对此一无所知。当时就不甚明白,如今仍莫名所以……这件事该怎么说好呢,就像是天启一般……“某一天,什么东西突如其来地闪现在眼前,于是万事万物为之面目一变”……以此为界,我的人生状态陡然剧变。就是在戴夫希尔顿作为第一击球手,在神宫球场打出潇洒有力的二垒打的那一瞬间。
我相信村上春树所言属实,因为按照他如今的名声和财富,实在没必要故弄玄虚了,而且——一个不诚实的作家,肯定是写不出好东西来的。就在那一个瞬间,村上的人生从此发生转折,走向了另一条道路。
3、不循规蹈矩的野路作家
比赛结束之后,他立马就去买了稿纸和钢笔。当时还没有打字机或者电脑,只能手写。每天深夜,结束了店里的工作之后,他就坐在厨房的饭桌前开始写小说,除了天亮前的那几个小时,几乎没有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
就这样,花了半年多的时间,他纯手写写出了第一部小说《且听风吟》。据他自己说,第一稿写完的时候,棒球赛季也快结束了,那一年养乐多燕子队出乎大多数人的预料,摘取冠军之后,又在全日本统一冠军总决赛中击败拥有最强投手阵容的阪急勇士队。那是个奇迹般美好的赛季,也似乎预示了些其他什么。
但是,村上写的这《且听风吟》的时候,对怎么写小说完全是一窍不通。虽然他是有着俄国十九世纪小说和平装英语小说的大量阅读基础,但写出来的也只是“大概就是这么个东西吧?”写出来之后自己读了,非常沮丧。
但是后来又转念,既然写不出来好小说,不妨就丢弃所有的规则,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写出胸中所感,脑中所想,不就可以了吗?这样一来,他思路大开,试着用英文去写小说的开篇。因为是第二语言,自然不会有太多的词汇。但是这样反而有了很多好处。这样,两种语言就在他那里交汇,使他获得了一种“新的文体”。
村上使用这种“新文体”,重新写了《且听风吟》,小说情节大致相同,但是表现手法却迥然相异,读后的印象也全然不同。这也就成为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且听风吟》。一年后,已经度过三十岁生日的村上,凭着这本小说,获得了日本群像新人奖(含金量不太高)。在他看来,这也仅仅是一张“入场券”而已。
随后,《且听风吟》和《1973年的弹子球》均获得芥川奖(含金量较高的最佳新人奖)提名,并且也被媒体宣传为“最有力的提名作”。但遗憾的是,村上君并未获得该奖项。1981年,32岁的他将酒吧转让他人,决定专职从事创作。在之后的1985年凭借长篇小说《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拿下中坚作家以上级别才能获得的谷崎纯一郎奖(这部小说也村上的书中是我最爱的一部),这也标志着他从此再也无缘参与芥川奖的角逐。
从此村上在写小说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相继发表《挪威的森林》、《舞!舞!舞!》、《国境以南太阳以西》、《奇鸟行状录》、《海边的卡夫卡》、《1Q84》、《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以及2017年发表的《骑士团长杀人事件》,该书已由上海译文出版社获得版权,村上老牌译者林少华老师执笔翻译。有望明年和中国的读者见面。
这些著作也使得他成为世界知名的小说家,更使得他成为诺贝尔文学奖的“资深陪跑者”。
4、不获得诺奖的资深陪跑
关于村上陪跑诺奖多年的公案,已成了许多读者心中暗暗地隐痛和微微的期待。多年以来,在诺贝尔文学奖各大赔率榜单上面,村上都无一例外地处于前列位置。甚至他自己也很苦恼,倒不是苦恼没得到奖,而是苦恼每年都要被人提一次,还要被记者采访感受。他自嘲道:这又不是赛马!
不过,关于村上君为何总是陪跑诺奖,我想对于这个现象,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正如他自己所说,所谓“诺奖提名”,只不过还是民间赌博机构提的,而并非官方的。那么民间机构根据什么来提名了?无非是国际知名度以及读者好评度。恰好,这两项又都是村上所具有的。
若论国际知名度,上面已经提到,村上在最开始创作时,就已经领悟了自己用英语写作所独创的“新的文体”。甚至于,《且听风吟》已发表,就有人说他的作品有“翻译腔”。这样的作品,即便经过各国语言的翻译,也不会使其原本的魅力造成多大的影响。因此,国际性的知名度嘛,起码根基就已经有了。这不像我们中国的文学,许多的句子、典故、韵味,是需要具有深厚的文化积淀才能够Get到的。所以我们的许多书,一经翻译,其神韵立马大打折扣。但是村上的作品是不存在这样的语言障碍的。
若论读者好评度,那就更不用说了。村上的小说,大多是纯虚构的作品。他的想象力天马行空,有很强的故事性、可读性。同时,他又能够抓住现代都市人的许多情感状态,比如孤独,比如冷漠。那是一种类似于加缪在《局外人》中所表达的冷漠,但村上要比加缪暖上许多。这样,故事性和情感共鸣都有了,自然会深受读者的喜爱。
但是,为什么他依然是资深陪跑诺奖呢?
我想,这和村上的格局有关。村上故事写得好,情感丰富,敏感性强,很有写作的天赋。但他的格局不够,他过多的拘泥于个人的情感和孤独之中,视野反而被局限了,深度不够。那些获得诺奖的文学作者及作品,大都具有着非同寻常的深度和思考,有着关于人性的拷问,而不仅仅是把故事讲的漂亮就够了的。比如莫言和他的《蛙》。
即使他曾说,“若要在坚硬的高墙与击石的鸡蛋之间作选择,我会永远选择站在鸡蛋那边”。但是这更多的可能只是一种姿态的告白,或者迫于形势的“政治正确”,而并非他真实的想法。因为他的作品中,压根没有表现出来这一点,或者表现的很无力。
当然,也许他会说,“是呀,我确实是被迫说这些话的呀!我看到鸡蛋我的心很痛,那又能怎样呢?如果能让你们开心,我就站在鸡蛋这边好了。当然我就是站在这里而已——这实在是无趣得很呀!我还是去写我的故事吧,这些鸡蛋,同我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说,可以称他为“小说家”,但是他未必担得起“作家”这个称号。他过多沉湎于自己的小情小爱,以他的天赋和才华,本可以写出更加伟大的作品的,而不仅仅是有趣、好玩。某种程度上,村上骨子里透着一种冷漠。
即便如此,我们仍然要感谢这位“酒吧老板”。他起码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带我们进入了他的那个旖旎多彩的精神世界,这也许就已经够了。至于伟大不伟大,获得不获得诺奖,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喜欢他的读者,能读到好的故事,或许这就够了吧!
最后,送大家一段关于读书的话:
当我们阅读一篇文章时,我们感到又惊又喜,因为我们期待着阅读一位作家而我们却发现了一个人。反之,那些趣味高级的人阅读一本书时原以为能发现一个人,却出乎意外地发现了一位作家。——帕斯卡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