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励志

越长大越害怕

2018-11-08  本文已影响1人  StutteringBird

假日,朋友发出紫金山同观日出的邀约,他在屏幕那头兴奋地讲述着自己为了这趟出行等待了多久、推掉了其他多少重要的安排,还以最近的见闻来强调观日出是“天时”的旨意。

遗憾的是,计划同去的大家都没有夜间登山的经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齐在山上住宿的全套工具,为了不迎头浇灭朋友高涨的情绪,我只好旁敲侧击的暗示此行的艰难:山顶天气寒冷、没有食物和水供应、漫漫长夜难保精神不倦……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害怕。”他甩过一句话来,抠鼻的小表情呼之欲出。

其实,在他洋洋洒洒讲述日出盛景的时候,我也在一边查找登山的最佳路线、时间、沿途景观和注意事项。对于常年生活在大山里的孩子来讲,出门爬个小坡就有紫金山那么高了,一个小时的路程也并不遥远,甚至根据计划日期前后的日出时间,看完日出后下山刚好赶得上地铁首班车,就连天气预报都在为这趟潜在的出行作保障——无雨无雾,观日出的有利天气。

可正如朋友所言,我就是害怕。

害怕在去玩登山口的末班地铁上遭遇不测,担心在登山途中被不怀好意之人借夜色掩护袭击,害怕被山顶的凉风吹得瑟瑟发抖、被越来越沉的睡意击昏头脑而失去知觉。我总相信,强行将许多小概率事件安排到一起,危险的警报便随时可能响起。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嗅到一丝风险的气息变担惊受怕,或许朋友他说得更有道理,二十岁出头的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该老是把“害怕”挂在嘴上。

我在第一次没有大人的陪伴下出远门时,就在异地尝到了绝望害怕的滋味。那是丽江古城的夜晚,因为顾忌酒精的迷幻力,当朋友们都准备奔向酒吧去“艳遇”的时候,我只在四方街附近游荡了几圈便打算回住处。深知自己的吸引力远远比不上未知的啤酒和漂亮的姑娘,我只得打肿脸充胖子说自己一个人肯定能顺利找到回住所的路,信誓旦旦的保证也消解了他们心头的担忧,毕竟和一个人原路返回客栈相比,在酒吧畅饮、插科打诨听起来是件更勇敢的事。

走过一段路后,我很快发现,脚下的石板虽与来时无异,身旁的店面却更换了新鲜的面孔,来往的游客在狭窄的街巷里觅着人缝穿行,不时扎进小摊边围挤着的人堆里。整修过的古镇宛如一座设计精巧的蜂巢,我像一只失了准星的蜜蜂,怎么也找不到自己专属的蜂房。

临走前朋友“向左、向右、直行一条巷子”的叮咛早被电子喇叭和民族乡音混杂的叫卖声所覆盖,在人群中甚至都很难在路口自由地选择方向,只能随着人潮蠕动前行。基于对新鲜空气的渴求,我从人堆里把自己揪了出来,扔在岔道口旁的小河岸边,河水在两岸人家的喧闹间静静流淌,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我借着残存的记忆继续走,一边回想来时的路,一边张望寻找目力可及的熟悉地标,在大道小巷的交错中渐渐走进了静谧的居民区,喧闹的人声逐渐被警惕的犬吠掩盖,小巷深处,屋幢间,人为辟出的小道上散发着垃圾的恶臭,又飘扬着浓郁的饭香,手机定位显示我的脚下已不是道路,愈发黑暗的小径、看不见光亮的出口,种种迹象都试图推翻我在上一个十字路口的判断,但推翻之后更绝望的是,明明知道走错了路,却不敢回头将已经历过的黑暗再走一遭,更不知道正确的走向在何方。

我陷入了害怕,害怕黑暗、害怕安静、更害怕黑暗中的安静。周遭的环境似乎要让我掉进无助的黑洞里,心思越来越乱,我开始后悔,为何不合朋友们一同买醉在姑娘的怀里,开始回想起各种出行惨案,开始埋怨自己连走失的准备都没做好,以至于手机电量不足以支撑长久的电筒照明,即将陷入永恒的黑暗里。

我尝试着制造出一些声响来转移注意力,刻意把脚步踏得重了几分,每走几步就朝石墙上踢出一个废弃的易拉罐,小声哼唱着当红的调子,一路小跑着向前,试图尽快看到灯亮。

蹦跶着的跳步疯狂压榨着我的体力,脚边也渐渐探不到易拉罐的踪迹,小调哼的多了,连嗓子都变得干涩起来,而黑暗的边际依旧无处探寻。我只能再度放缓步调,一步一步悄悄地向前迈,生怕惊醒了沉睡在夜色中的野兽,就着黑暗吞了我去。一片叶子在空中打着旋儿降落着陆,都仿佛是在我颤巍巍的心头扎了一针。

回到住处刚洗完热水澡,朋友们出人意料地都回来了,嘴里不断抱怨着酒吧不清、姑娘太少。我长舒一口气,把被子裹得紧紧的,想把这个夜晚的各种不顺都压在床底。

图片来源:拾伊

我不能理解一种偏见,一种认为男生就该生无胆怯的偏见,任何一种粗糙的分类方法都不能捋出这个星球上一半的人口,断言他们都是无所畏惧的。

自古以来人们都只称赞一个孩子有多么勇敢,不容怯懦的存在,以至于怯懦在造字时便毫无气势可言。父母愧于谈及孩子的胆小,时常反省自己的培养方式,并绞尽脑汁创造出各种骇人的场合,把弱小的骨肉丢进未知的恐惧中,美其名曰锻炼孩子的胆量。

险恶骇人的场景既然可以创造出来,那么即便走出一次恐惧的包围圈,也还可以陷近更紧密严实的一层,用环境的恶劣并不能提升胆量,反而可能在孩子心中留下难以抹去的阴影。

我甚至都不相信胆量可以锻炼,在不鼓励害怕的群体里,为了获得认可,只能寄希望于后天的培养可以让外人收起他们鄙夷的目光。如果胆量可以锻炼,丽江“奇遇”后的我就该肆无忌惮,然而事态并未朝着期待的方向发展,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不敢在夜里起床去卫生间、不敢看侦探推理动画和小说、不敢一个人走夜路,成了名副其实的怂包,现在连结伴登山观日出的行程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推脱掉。

自丽江的出行之后,我开始理解“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意义,慢慢能理解父母的牵挂,每当需要走在害怕的边缘,我总是一次比一次考虑得周全,也算是害怕想出了一套合情合理的说辞。

阿雅在放弃爬查亚峰的关头,面对镜头前啜泣着说:“我觉得我如果二十多岁,我一定会继续向上挑战,虽然我很想跟大家一起往上走,但是为了我爱的人,我要保护好自己。”

毫不惭愧的讲,我生动诠释了什么叫“越长大越害怕”,对风险的承受力越来越低,时至今日,我已经能接受“害怕”成为自己的一个标签,和别人谈及此事时,我也在试图改掉无奈的语调。

有人说小小年纪就该无所顾忌,想做什么就马上行动,用不着瞻前顾后反复权衡,对于未知情况的慎重是大人们该去考虑的事。遇到这番好意劝说,我只能赔笑说道:“害怕已经让我从第一步开始就不想做这些事了。”

在儿童医院里,无论是抱着孩子的父母,还是耐心劝导宝宝的护士,总是说:“别哭了别哭了,打完这针就好了。”

为什么不能说“哭吧哭吧,打完这针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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