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洗碗工的三年
我当洗碗工的三年
当曾经的日子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模糊不清；
当年岁的增长在现实的映照下变得满目疮痍。
当一切故事都浅尝辄止，当时光里的那些人事已和我们分道扬镳，才渐渐明白，我早已融入了这个世界。
-01-
2013年高考后，十八岁的我收拾行装打算去县城找工作。
虽然家人都在极力反对，但我还是决心想出去混个人样再回来。
怀揣着我爸给的200元经费开始出门了。
除了高考，我几乎很少来县城，从我家镇上到县城要一个小时。
那会儿，我的手机还是翻盖大哥大，可以登QQ，也没有其它的软件，有一个sd卡里面下了很多歌。
每个月30M流量都还绰绰有余，如今萌生的68套餐却让我有点“入不敷出”。
-02-
我还是一路晕车到的县城，看着车窗外飘过的风景，我充满了期待与憧憬。
没有手机导航，没有方向感，没有可投靠的亲戚，我就像一只迷路的小鹿在寻找出口。
我朝着人多的商场，饭店走去，第一次去和老板介绍自己，第一次去把自己推销给陌生人。
我的内心是忐忑的，同时又是高傲的。
虽然我知道我有可能空手而归，但我又不愿向我爸低头，我要在他那里证明我自己不比别人差。
热气腾腾的六月，小县城的各大农贸市场和卖衣服的店铺都被我走遍了。
你也许会看见那个满头大汗，穿着土气的女孩，左手拿着老人机，右手提着行李包，在人群中摸索着，四处张望，生怕错过一则则招聘小广告。
找了一天下来，我却毫无收获。
要么还没开口和老板交流就直接被赶了出来，很多老板都不愿招收假期工。
-03-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正当我为自己的住所而惆怅时，我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一个贵人。
一个烧烤店老板，建水口音，起初他和我搭讪我也有些警惕。
但后来他告诉我，他烧烤店里的工作不适合我，常常接触的是一些喝醉酒的客人，醉里醉气，不能让我与之同流合污。
他把我介绍到了老乡的店里，一个兼营烧烤、炒饭、米线的小吃店。
为我安排了住处，买了饭给我。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我走进了这家小吃店，从此开启了我三年的兼职生涯。
老板娘很精明能干，年过花甲却透露着干练的气息。
我的上班时间是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
晚上就睡在大杂宿舍，很小的一间屋子，屋顶上已经被水浸透，窗子也关不起来。
里面住着几个年龄不一的老婆娘，她们会和各类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还会把男人带回宿舍睡觉。
-04-
我的工作是每天收碗洗碗，点菜洗菜，端盘子。
只要是活都干，反正没有一刻是闲的。
工资1000元，供我吃住，对于一个十八岁不谙世事的女孩来说，这确实是笔“巨款”。
一开始时，店里的人总有点“欺生”，当我不太熟悉店里的流程时，她们会用各种趾高气扬的态度来吆喝我。
我也真正体会到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心酸。
第一天上班忙前跑后，但因为流程不熟悉，常常把菜端错，惹来老板娘的白眼。
一个客人告诉我要吃“红三剁盖饭”，我一个乡下丫头也没吃过，他说话的声音又有一点小，我就多了一句“什么，麻烦再说一遍？”
那个长得很肥胖的男人顿时拍案而起，问我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这样的事情在上班一两天时常发生，我也想过放弃，但每每想起父亲一人的艰辛，我还是安慰自己坚持。
下班时间常常到晚上九点多，闻着自己浑身飘满油烟味的气息，被磨起水泡的脚让我步履维艰。
可这就是生活，也许以后还会更苦。
看着和自己同龄的女孩穿着时髦浑身飘满胭脂气游走在各类高档商场时，我只能默默地把不甘化作奋斗的力量。
-05-
我每天可能要刷500个盘子，盘子都是沾满小米辣的，每天晚上睡觉时总是辣得我生疼。
刷完盘子还要烤豆腐，一开始技术不精，经常把豆腐烤糊，手臂被碳火烫得变了颜色。
那段日子里，我又是多么期待我的高考录取通知书，希望它早点来，我就可以回归学校。
毕竟在知识和现实面前，我还是坚信多读书是没有坏处的。
宿舍条件简陋，没有热水，也没有洗澡的地方。下雨的时候还会漏雨，一个中年大妈总是会用一个盆去接着。
夜里，我经常听着对面摩天大楼里的吵闹声和雨水滴落的啪啪声入睡。
但也常做噩梦被吓醒，我也真正知道了那些早早就不读书出来鬼混的女孩有多复杂。
下班到宿舍，她们的世界好像都乐开了花，急忙换衣服，不关门不拉窗帘的情况下直接把身上脱得一丝不挂，换上干净的内衣内裤，搭配着我看不懂颜色的裙子，穿上高跟鞋……
夜里两三点，又会听见她们的高跟鞋声和男人说话的声音。
我不太懂她们的世界，但我知道在这样一个人鱼混杂的社会里要学会保护自己。
-06-
我亲眼目睹店里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和一群老酒鬼拼酒的画面。
女孩的低胸内衣让旁边的男”人们“垂涎三尺”，有时还未下班就有专车(摩托车)来接，甚至还不忘调侃我，当然我是不会理他们的。
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杂志。
只要你足够高傲，这个世界总会有你的一个色调。
在店里的时光总是那么快，虽然我已渐渐习惯了服务员这份工作，也领到了第一笔薪资。
但我骨子里还是不愿过这样的生活，我把这段经历当作我人生奋发向上的资本。
它会让我在黑暗中看见光明，也会时刻地提醒着我身上担负的责任，让我看到到自己的色彩，有着自己的原则。
八月中旬，我拿到了录取通知书，虽然学校不太满意，但还是想要继续求学。
那个帮助我的烧烤店老板得知我要走，高兴地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小妹，你的人生不凡呐，好好努力，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临走时，老板娘算清了我所有工资，这个假期我赚到了两千元钱，去上学的路费也有了，还给爸爸奶奶买了新衣服。
老板娘告诉我，她这里随时欢迎我，以后的每个假期都可以回来打假期工，无论寒暑假都可以。
所以，大学的几个假期，我都会回到这继续当我的服务员，一干就是三年。
工资也由原来的一千变为了两千元。
-07-
之后的几年，我没了“后顾之忧”，当很多同学还在找假期工时，我已经在上班了。
当很多许久不见的老同学出现在店里，唯一不同的是我在为他们服务。
曾经我们的世界都是对等的。
看到我在端盘子忙得大汗淋漓时，他们用不屑的眼光看着我时，我总是会自豪地告诉他们我在这赚钱。
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我高中的老师去店里吃饭，看见熟人我还是有点尴尬。
旁边的顾客在那吆喝着我快点上菜时，老师居然邀请我和他一起吃饭。
我第一次满身油腻地坐在老师对面，也终于相信老师的言传身教，不看不起任何一个职业，靠自己双手挣钱，坦坦荡荡，不丢人。
这几年，我也遇到很多难缠的顾客，对我上演“拍案叫绝”的，或者上演“宠物大战”的，一些富婆级别，故意打扮夸张的女人总是习惯性地让我帮她的狗搬椅子，喂炒饭。
见识了太多的人事，相反，却越来越看淡，我们只是沧海一粟，各自为了自己的使命而努力活着。
我的努力虽卑微，但却从未想要放弃。
静静地，一个人于万千世界里找到了自己的倚靠点，不妄自菲薄，不卖弄风骚，要得只是维持好那份骄傲，守护好那份纯净。
服务员只是我人生的一个起点，它用特殊的经历、现实的说教告诉我：经历过才会懂，年轻时走的路都是将来稳定的资本。
感谢自己的坚持，感谢好心老板的帮助，感谢世间所有爱我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