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外
1
会听不比会唱轻松,听也需要力量水平。比如《克罗地亚狂想曲》听的好并不比弹的好的快乐少一分,甚至更多。因为他把所有力量都用在听了。会欣赏的同样不比会弹奏的创作的少走一步路。同样可以在三五分钟内跟随作曲者走过春秋,历经万千。欢快如《四季组曲》悲怆如《命运交响曲》。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会听和会说一样重要。一样罕见。如一篇文章,好的作者是作品的一半,另一半是好的读者。如好的音乐,有好的歌者,也要有好的听者。
轻音乐是美的,是接近于神的美。轻音乐或纯音乐或乐曲,交响曲。
音乐是脱离语言的,更脱离意识形态。多少迸发于嘴上的歌曲都是带着唾沫的意识形态。他们与语言有关,与音乐无关。这类歌曲是语言的衍生品。根在语言而非音乐。因为这类东西是先词后曲,曲服务于词,更依附于词。曲依词而存,词又依曲而生。纯音乐是不带唾沫的。好词好曲可以相得益彰也可以互相独立。他们没有孰高孰低,二者都有各自的领地和尊严。二者有配合,更有独立。就算配合,也是有着独立的前提。不然,也算不上配合,只能算苟合或寄生。语言更接近于思想,乐曲更接近于情感。我常见到一些低智者于动感的曲调前快乐摇摆,(常人也是如此,只是他将自己的快乐抑制了)那决不是因为他听懂了里面的词。
况且有些根本无词。可知,乐曲是通往人感情的直达车,不需要语言的中介,而多少词多少语多少言多少说却都需要曲和调的介绍依托。
只要他足够美,他无需开口。他的沉默无损于他的美,或可增添一层神秘。你能想象画面上的蒙娜丽莎开口说话吗?而如果语言得体,是另一种美。没有语言的乐曲也可以是好乐曲,因为音乐与语言无关。正如没有乐曲的语言也可以是好语言。就音乐来说,词和曲的关系是鱼和水的关系。没有鱼,水还是水。没有水,鱼还是鱼,但只能盛在盘子里,将在刀筷的帮助下,以碎尸的状态游进不同的肚皮。音乐走进语言,成了带颜色的形体。因为在这里,他要见的是“人”,而不是自然,他所表达的是思想,而不是情感。
2
多少东西很难说是音乐。汪峰的,吼,发泄,美就谈不上了。甚而,吼的声越大,美(音乐)离他越远。所以,我怀疑,如果他有了这种美的素养他还会火吗?还会在那时的中国火吗?美的东西很难火的,就算火,也是文火,一点一点的。神不知的来,鬼不知的去。
汪峰有他的特点,也有他的市场,可以说他的缺陷正是他的市场。他的音乐恰恰迎合了中国大多数年轻人压抑的处境,借此发泄。太想表达已经顾不上体面。也忘记了美。这时人们听见了汪峰,听见了他的歇斯底里,也同时在想象着与之匹配的狰狞扭曲的脸庞。因为人性已被和谐打造的没有了一丝倔强,心海也被文明驯化的没有了一丝风浪。带词的歌曲除了男女游情就是党国家忠。这时,汪峰这一盘窜鼻的芥末来了。沿着嘶哑的喇叭,人们看见了他粗犷而张扬的外表和怒放如爆炸的嘴巴。
如果把好的音乐比作行云流水,那么汪峰的就像是形状参差的冰疙瘩,在岩石上歇斯底里的摔碎,虽然也披着水的名义是水的变体,却无美的质地。
汪的歌曲——一些并非全部——是脱壳于纸面的吼的救星,也是音乐中美的克星。要是在唱这些风格强烈的歌曲时,于高潮处,配上一些建筑或大山的爆破场面——外爆而非内爆——效果会更好。
突兀,这就是国内许多歌曲的形状。他们不知道音乐也是有形状的,他们完全不懂美是怎么一回事。他们的还不能称为音乐,他们不美。他们太想诉说太想表达了。却偏偏以音乐之名。也许他们走错了地方。他们可以试着走在纸上——用笔墨和思索。而不是站在台上——用话筒和唾沫。也许,在多少人看来,这是表达的捷径,也是成名的捷径,或者,多少人走向的不是音乐,而是舞台。向往的不是心灵而是观众。他们发出的不是让人心碎的情感而是一泄为快的狂狷,想着的不是施之于人的思考,而是入我囊中的钞票。
听听理查德克莱德曼,听听柴可夫斯基,听听班得瑞与莫扎特,突然又听到了国内也不仅是国内的某些歌曲,如桃花源而误入商场——充满了吆喝促销与降价处理,只有充满所指的突兀的字,没有任尔想象的流淌之美。在音乐,同样存在吴冠中所说的问题:“比文盲更可怕的是美盲。”这样的美,是审美,是艺术的美,音乐的美,曲调的美。创造,是一种能力,欣赏,也是一种能力。
3
许巍,这位和汪峰同年发行第一张专辑的歌手,与舞台上狂轰滥炸的汪峰相比,却有着不同的乐风。这乐风更像清风,袅袅兮秋风,洞庭波远兮携思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