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的故事

（一）

      她当然不叫小草。为了保护隐私，我不能用她的真实姓名。用什么好呢，我思忖片刻，就叫小草吧。

      一天下课铃刚响，小草凑到我身边说:“老师，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跟你聊聊天。”学生主动找我聊，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或是跟我提建议，我都是乐意接受的。我爽快答应道:“就今天中午午自习吧！” 我回到办公室，一边改作业、处理文件，一边寻思着，她找我会是谈什么呢？

      小草是个典型的学困生，皮肤黝黑，不怎么说话，除了没完成作业，基本不会引起老师们的注意。

      但我对她的个人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上个学期，在讲健康那个主题的课程时，我和学生们谈到早餐的重要性，于是趁机调查了一下班级有哪些没吃早餐的同学，有五六个同学举手，这其中就有小草。问及不吃早餐的原因，其他人都是起晚了时间不够之类的，只有她的回答令我诧异——没吃早餐的钱！

      课堂上不好就此多说，下课后我赶紧把她叫出来询问，得知是早上走的时候父母没有给她买早餐的钱，而且也没有为她做早餐。他们早上需要在六点五十前到班早读，晚上作业也比较多，自己早起做早餐是很难的。父母怎能不过问她的早餐？这又是为什么呢？我内心充满问号，从钉钉上查到了她父母的手机号，拨过去之后是爸爸接的电话。

      一番交谈后，我弄清了缘由。她还有两个弟弟，三个孩子都由爸爸在家照看，监护者精力达不到，而小草在父母眼里又有这样那样惹人生气的毛病，因此亲子之间经常闹僵。那天正是这样的原因，爸爸一气之下没管她早饭的事。

      我和这位父亲在电话中谈了很长时间，对他的难处表达了理解，同时也对他带着病照顾三个孩子表达了敬佩。最后他坦言，以后不会出现让小草吃不成早餐的情况。我心里的疙瘩也解开了。

      然而小草的故事并没有结束，之后他爸爸还同我有过重要沟通。

（二）

      说起和小草爸爸的第二次沟通，那是几周后，我找他聊聊小草英语基础差、学习态度消极的问题。在这次谈话中，小草爸爸给我讲了他们家庭的很多情况，并告诉我一件事——小草并非他们亲生的孩子，并请我帮忙继续保守这个秘密，怕孩子知道后心理接受不了。了解了孩子父亲的教育观念和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我感到欣慰。

      后来我又私下问过小草：“你觉得父母对你好吗？”小草说她不知道，然后提到一些诸如一家人外出吃饭只留她一人在家之类的事。我解释道：“那可能是因为父母想让你在家学习吧，还有你会自己做饭，如果三个孩子都带到客人家，可能会有些吵……”

      小草的感受，我跟她爸爸反馈了。我希望她能更幸福快乐一些，当然如果我是杞人忧天就再好不过了。

    (三)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小草到了。

      我笑着问道：“什么事呢？”她面露忐忑，“老师我跟你说一件事情，你一定不要告诉我的爸妈。”我说：“好，只要不涉及安全问题，我答应你。”

      原来，年三十那天，小草想要钱买玩具炮。她的妈妈嫌他不懂事乱花钱，一怒之下说道：“你不是我们亲生的，是抱养的，你的亲生父母不要你了，我们把你从小一点一点养大……”

      小草说，听到这，她的脑袋一嗡，整个人都懵了，只记得后来他的姥姥和爸爸也在后面跟着说这些事，让她相信，喊了14年的爸妈真的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这件事之后，小草晚上睡觉经常失眠，脑海里常常出现着那个刺耳的声音。她说：“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们了。10多年来，我一直以为他们就是我的父母，现在他们突然告诉我，我不是亲生的……我以后该怎么办？但因为是春节，我不想弄得大家难堪，所以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去拜年。他们不知道我心里其实很痛苦。”

      她的爸爸曾让我保密，不要让她知道这个事实。现在他们自己告诉了她，还是在这样的时间，以这种方式。 

      我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真懂事，面对这么大的事情，还能想着不让大家难堪。现在老师送你三句话，你要一直记着。 第一，养大于生。他们养了你，就你的父母，这里依然是你的家，面对他们时，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第二，所有人都有缺点，父母也是一样，这跟是不是亲生没关系。也许你觉得父母偏心，其实很多小孩也都会觉得自己的父母偏心其他的兄弟姐妹。或许你觉得他们不舍得为你花钱，那可能是因为家里经济负担重……我们没有必要强迫自己去爱父母的100%，可以爱父母，学习他们好的部分，也可以讨厌而且避免学到他们坏的部分。第三，未来的人生把握在你自己手中。利用自己所拥有的资源，好好学习，尽最大努力为自己创造一个好的未来……”我给她讲了几个靠学习改变命运的故事和助学贷款等政策。那天谈话结束，她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四）

      今天周一，小草没有来上课。我向班主任了解情况，得知是回老家采茶了。现在正是采茶的好时节，可农村大部分人都外出打工了，因此采茶工奇缺，采茶的工钱也就非常可观了。

    为了采茶挣钱，小草课都没有上，周末作业估计也是没有完成的。不知是她自己真心想赚钱为父母分担经济压力，还是父母要求她这么做的，或者如我所希望的那样——让她吃些苦，明白努力学习的重要意义。

      上周跟同学们说，本周要给他们上一节关于梦想的主题班会，并想请三位学生在班会课上演讲。我让大家自愿报名，没想到小草第一个举手。我当时非常开心，心想那天中午我们的聊天起到一点作用了。课后，小草又跑到办公室问我这个演讲的具体要求，态度热忱认真。

      可是没想到，今天她连学都没来上，我精心准备的梦想主题班会课，她没有听成，装着全班同学梦想纸条的心愿盒，还少了她的。

      化名小草，希望她的成长顽强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