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过年 ‖ 秧歌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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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里秧歌队出会,都在正月初六到十三之间,十四就很少了,因为十四这天,就要准备元宵节跑灯了,就是有出会的,晚上的落子也不会唱了,吃完晚饭,就早早回去了。
别的地方过元宵节,除了吃元宵,就是舞龙灯,我们那里没有这两个风俗。吃食呢,就是饺子;晚上呢,就是跑灯。但听我父亲说,他小时候跑灯还是有火龙的——火龙是什么样的,他的描述我忘记了,是不是和各种媒介上看到的一样呢,我也不知道,我生也晚,未能躬逢其盛,想象力又匮乏,所以无法知道其确切的情景。我的记忆里,元宵节的晚上,只剩下“播灯”这一种风俗了。
说是“灯”,其实就是用纸将谷糠或高粱壳子包成一个一个的小球,用油浸透了,待到过元宵节的晚上,将其盛在马勺里,点着了,由一个人边走边拨,落到地上,远远看去,跟一盏一盏小灯似的。每年元宵节,夜幕降临之后,秧歌队伍不再踩高跷,边走边扭地去每家打圆场,播灯的人就跑在秧歌队伍的前面,穿门入户。不管走到哪里,播灯不停,哪怕在荒郊野外的路上,也会撒下点点灯火,远远望去,真跟一条蜿蜒起伏的火龙相似。
与平时出会的踩街不同,这天晚上的秧歌队伍不光要走街串巷,也不光是土地庙,每家每户都要进去的。和拜年类似,拨灯也讲究的是“宁落一村,不落一门”,否则会结下仇怨的。当然,不同人家的待遇也会不同,如果是头面人物或有钱的院子大的人家,进去的人就会多些,扭的时间也长些,鼓镲响得欢些,会首唱得也认真些;如果是院子小的普通人家,就只有会首和擂鼓敲镩的进院,别的人都倚在院外等着,会首进去扭两下就开始唱,等到播灯的把主人的各屋和门口的灯播完,会首的三段也就唱完,院外的铜锣响了,开始鸣金收兵,去往下一家了。
每进一户人家,这家就要点起爆竹和鞭炮,燃起烟花,让鼓声镲声喇叭声会首的歌唱声更加热闹,而且鞭炮和礼花的闪光加上地面上播撒的灯火的微光,让人们的舞蹈增添了几分跃动和神秘的色彩。当然,人家的灯不是白播的,院场也不是白打的,主人要给赏钱的。不过钱多钱少好像没有硬性要求,五块,十块,或者更多,全凭主人心情。但要是给太少了,被人家背后讲究鄙视是免不了的了。
“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常被用来形容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可是现实生活中还真常有“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这样的事情。可是,纵然天空中大雪纷飞,还地上还是会鞭炮齐鸣,礼花腾空,人们在是会在欢快的鼓乐伴奏下在灯火的微光里奋力地起舞,这也是我记忆中一个非常温暖的画面。
正月十四到十六这三天的白天,秧歌队不出会,也不闲着,而是搭上戏台,从上午八九点钟到下午太阳落山,把自己的拿手好戏一出接一出地演下去,算是对村民们的回馈,也算是回报演出,让大家把戏瘾一次性地过个够。
等过了这三天,所有和秧歌有关的东西就刀枪入库了,扭秧歌唱落子和伴奏的人们也就回归自己的农民身份,该进城打工进城打工,该下地干活下地干活,我们那里称之为“扣会”。至此,精彩纷呈的年基本就算过完了,想再秧歌,只能等上一年,来年正月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