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祗录－四十二
铺面而来的口臭让凌羽有些反胃，他将头偏了偏，尽量离那张肥脸远一点：“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就带我们去找！”战佺扯着嗓子吼着。
“可以。”凌羽直接答道，毫不犹豫。
战佺愣了一下，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凌羽身子后仰，将头一摆，甩开他的肥手。然后如同大少爷般高昂着头，从他身旁走过，对着后面的一排人不满地叫道：“没看到我朋友受伤了吗！会‘速愈术’的滚出来！”
无人应答，被气笑的战佺对身后摆摆手，才有一个少年走了出来。
数分钟后，战佺怪笑了几声道：“凌老大，我们还是快点出发吧。”
瞥了一眼战佺做作的样子，凌羽背着雨洁走在最前面。
找队友？呵，带你们在猎杀林里好好逛逛就是！
毫无头绪的乱走许久，山林再一次密了起来，树木繁盛，这里绝对是逃跑的最佳场所，看来要好好注意机会了。
凌羽四处乱瞟的目光自然逃不开战佺的眼睛：“小子，你最好别想着耍花招，否则我会让你后悔的。”
最后一个字刚刚吐出，一根石锥突然拔地而起，刺向了紧跟凌羽旁边的战佺。战佺的灵环迅速出现，身体拖着虚影闪到了数米外。凌羽吓得在原地一动不动，惊讶地看向四周，想知道是什么情况。
这里太容易隐藏了，战佺压根不知道对手在哪。忽然，左边又是数把石剑刺来，战佺耳朵一动，再次避开。
就在他闪开的一霎那，他身后的女孩便朝石剑来的方向甩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火球在二十多米外爆炸，滚烫的热浪扑在所有的人脸上。
待火光散尽，众人看到那个地方只有断裂的黑色焦树干，并没有其他身影。大家都没有放下警惕，瞪大眼睛注意着周围。
忽然，两条细长的石流从一边交错射来。战佺大手一挥，密密麻麻的冰锥顺石流刺去。
“嗨，小家伙们，你们在找我吗？”身后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精神一怔，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同猛攻。
冰刀、石剑、电流、火球将那可怜的树炸的粉碎，但还是看不到半点人影！
“打歪了！我在这呢！”右侧的树后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又是一棵大树支离破碎。
“是‘隐身术’，大家小心！”战佺低声提醒道。
“在这呢！”又是女孩欢快的声音。
这一次，战佺手挥动，宽大的冰刃将大树横切开来，而另外两人从左右包抄过去，也不管隐身女孩在哪，密密麻麻的攻击如暴雨般扑洒而去，可是显然还是没成功。
寂静了数秒后，战佺眼瞳一张，迅速扭过头，柔风吹着两片残叶拂过，之前凌羽站的地方此时空无一人！
在山沟间，凌羽往地上一坐，大口喘着气，咽了口口水润了下发干的嗓子，摆摆手道：“我不跑了，实在跑不动了。”
身前，朱美顺了下长发，道：“才跑这么段路就不行了吗？”
凌羽将雨洁慢慢放下，为自己辩解道：“我是背着人的！而且我的腿也受伤了！”
朱美蹲下来，呆呆地看着凌羽，而凌羽也正看着她。从猎杀林刚刚进来，大家就失散了，这种几乎时时被追杀的日子多么苦不堪言，大家都很清楚。
现在又和同伴见面了，心中的暖意正温暖着紧绷的神经。
“朱美姐！”凌羽忽然有些哽咽地唤了一声，双臂一张想要抱她。
朱美一惊，身体往后一倾坐到了地上。秀美的长腿抬起，抵在凌羽的胸口上，嫌弃地嚷嚷道：“别过来！脏死了！”
凌羽看了看朱美整洁的衣服，白净的皮肤，近乎一尘不染；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破烂不堪，到处都是凝固的血块和泥土，活像一个该死的乞丐。
“天天被追杀，哪有时间洗澡。”凌羽颓废的坐好，“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朱美忍不住笑了一声，目光转到了雨洁的脸上，眼中有些担忧，刚准备询问，凌羽猜到她想说什么，率先道：“她只是中毒了，已经好几天了，应该快醒了。”
“这些天一直是你在照顾她？”朱美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凌羽挠挠后脑：“差不多吧。”
“谢谢你。”朱美忽然凑上来，柔唇毫不避嫌凌羽脸上的泥土点了一下。
凌羽的脸一下子便红了，诧异地看着朱美。
而朱美看着他的样子，嫣然一笑道：“别傻愣愣的，你知不知道其他人在哪？”
“我……”凌羽声音一哑，说不出来话，他最害怕的就是被问到这个问题。
只是停顿了数秒之后，他的泪水汹涌而出。凌羽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但是泪水接连地砸在地上。
“你……你没事吧。”朱美有些慌了，自己只是出于好奇问了一下，他也用不着那么大反应吧。
“玲玲，玲玲……”凌羽埋着头，痛苦地捂着脸，颤抖地低声道，“死了，她死了。”
朱美浑身一怔，瞪起的双眼呆呆地看着凌羽，小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呆愣了好一会儿，她才挪着身子坐到凌羽的旁边，抬手搂住他的肩膀。凌羽靠在她的肩膀上，终于放声地哭了出来。
而朱美将头一偏，紧咬下唇，泪水也忍不住地滑了下来。
那是一道狭窄的缝隙，一次只容一个人通过。这条缝隙仿佛是一把刀将整座山劈成了两半，细长的水流顺着裂壁往下流动，略显凸凹的岩石被打磨的光亮，上面长了很多青绿的苔藓。
凌羽踩着积水，微侧着身子走了进去。数十步之后，缝隙越来越狭窄，忽然，他看到一边的石壁上有一道一人高的洞口。
没想到这里还有这样的地方，走进去之后，空间豁然开朗，宽敞的石壁周围，插着树根火把，照亮湿暗的石洞，中间的火堆啪啪地烧着，但是火势已经开始渐小。
朱美在角落里抓了一些干木棍丢了进去，跳动的火焰逐渐旺了起来。凌羽小心地扶着雨洁躺下，自己做到火堆旁搓着手，其实自己并没有那么冷。
“这里条件比较艰苦，等出去之后，我请你吃大餐。”朱美也坐了下来。
凌羽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我们能出去吗？”
朱美一愣，气氛瞬间沉寂下来。对上了凌羽认真的眼睛，她一抬手大力扣在凌羽的脑袋上，笑骂道：“傻蛋！尽知道在这里胡扯，我会保护你的，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顿了一下，凌羽牵强地点点头。
火焰印在石壁上，闪闪跳动，地上一片狼藉，皆是油啧啧的骨头。凌羽身子往后一撑，抚着自己有些鼓起的肚子，然后偏头看了看身旁。
朱美轻抚着雨洁的脸蛋，看着凌羽笑道：“你照顾的还不错啊。”
凌羽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也没回答。朱美挑逗地看着他，淡淡的柳眉一挑道：“以后就把雨洁托付给你吧。”
“啊！？”凌羽一惊，很快便反应过来，支吾了半天，“她又看不上我。”
朱美又看向雨洁，目光忽然柔情起来，沉默了好一会，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雨洁真的很可怜，出生没多久就失去了父母，一直由她的奶奶抚养，在她八岁那年，她的奶奶也去世了，因为家里本来就不是特别富裕，所有的遗产支付两三年的开支，也几乎用的干干净净。”
“后来一个有钱的商人看上了她……”
“看上！？”凌羽抓住了这个奇怪的用词，眉头一拧，语气怪异地打断了她。
“这是一种投资，很多有钱人都喜欢去收养一些魂族的孤儿，雨洁便是被收养的。”
凌羽不禁动容，在魂族收养小孩是很普遍的事情，少数可能是真心的喜欢，但是多数都是看上了他们的灵力和那些孩子自身的价值。由于其中的手续费用和孩子多年的抚养费用都不是一笔小数目，所以这些都是有钱人的特权。
真的没想到雨洁是被收养的，凌羽又看着她的脸，忽然感觉自己的心里有点不舒服。
“你别看她脾气很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她真的只是一个脆弱的小女孩。”朱美理了理雨洁的头发说道。然后伸了个懒腰，躺在了雨洁的旁边。
凌羽呆呆看着她，又看了看雨洁昏迷的平静，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清晨，洞外已经多出了光亮，但是洞内的照明还是需要火把来支持。凌羽站起来扭扭腰，一阵骨头的酸痛。
朱美正坐在洞口，面前是一张大地图。凌羽走过去，深嗅了一口洞外的清新口气，整个大脑都清醒了许多：“怎么了？”
“来，你看看。”朱美点着地图，“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南边就是我们预定的出口位置，在我们的前面是外国团队联盟，后面是我们本国的联盟……”
“我们夹在中间了啊！”凌羽一声惊叫打断了她。
朱美柳眉紧锁，语气沉重道：“也可以说我们被包围了。”
“前面的外国团队会杀我们，后面的本国团队也会杀我们，那我们怎么办？”凌羽思索着，“不如我们……”
凌羽说到一半忽然闭嘴了，朱美抬头看了他一眼，鼓励道：“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
“我们不如和其中一方达成共识吧。”凌羽深吸一口气道。
“继续。”
“因为悬赏，本国那些团队一见到我们恨不得把我们分尸，我们可以考虑和那些外国团队合作，他们现在的境遇肯定也不怎么样，合作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倒戈？”朱美担心道，“这应该是叛国罪吧。”
叛……叛国罪！？凌羽一哆嗦，这个罪名实在太重了。他慌忙摆手道：“我刚刚脑子犯浑，瞎说的，你什么都没听见哦。”
朱美白了他一眼，紧接着叹道：“如果万不得已，我们可以考虑这样做，毕竟是本国的团队先对我们动手的，我们也应该算……算正当防卫吧。”说到最后几个字，朱美自己都感觉有些底气不足，叛国罪可没有正当不正当的区分。
“再过两三天，雨洁也应该快醒了，不如我们那个时候出去吧，多一个高手岂不是更好。”凌羽又开始分析局势。
“两三天？不到一天，本国的地毯式搜索就会推进到这里。”朱美毫不客气给凌羽浇了冷水。
阳光洒落，透过树叶，留下了星星点点的光斑。元辰坐在半山腰处往外伸出的歪脖子树上，欣赏着下方的一片绿色，柔和的阳光洒在脸上，说不出的舒适。
树枝一颤，一道黑袍身影已然立在他的旁边。云辰头一偏，望着她袍帽下雪白的下巴：“亚歌，怎么了？”
宽松的黑袍中，亚歌的身躯轻颤，声音有些哽咽：“小八……小八……”
云辰开始意识到出事了，他猛地腾起身，一把握住亚歌的双肩，急问道：“小八受伤了？”
“他……”亚歌牙齿一咬，像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死了。”
“死……”云辰只觉得脑袋有些眩晕，身体一歪，险些从树上掉落。
好在亚歌及时扶住他，动人的双眸中，泪水夺眶而出，她扑入云辰结实的胸膛，放肆地哭出声音：“辰……”
云辰看向刺眼的太阳，眼中多了一层模糊，良久之后，他才轻拍着亚歌的后背：“没事的，没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