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牙记

快八十岁的父亲逢人就自责
错误地拔掉我右边的一颗虎牙
是他一生中做过最后悔的一件大事
好像我一事无成的前半生
都是他一手铸成的大错

那是我小时候换牙的糗事
右边的那个虎牙更换时
不按常理出牌
里面的牙还好好的
就从外面长出一颗新牙来
把嘴唇顶得老高
像一座正在生长的山包

父亲执拗地认为
那是一颗外包牙
会影响我的市容，甚至一生的幸福
就决定要拔掉它
在县城的私人牙医里
简单的麻醉
再加上一个老虎钳
这颗才刚刚出生的虎牙就夭折了

随后的几年里
原来的那个牙便开始松动了
大概是二十多岁的时候
它终于光荣地走完了一生
万里长城开了一个永远的豁口

这时，父亲终于意识到
自己的犯了一个大错误
并预感到我的一生也完了
他也说过
要补一颗假牙
我没同意，也就不提了

用父亲的话说
我本是一员虎将
只因拔掉了一颗虎牙
便成了一弱不经风的半个书生
时常唉声叹气
掉了牙的猛虎
就不能啸傲山林了
就成了一个猫
还是一个不会捉老鼠的病猫
这件事成了父亲的心病

我不以为然，并暗自庆幸
没有虎牙的我不再是害群之虎了
可以安心地做个好人
写几首破诗，安慰自己
而不用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