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那个最爱我的男人
文/赵晚
2012年12月21日,在那一天我失去了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我的父亲。
四年过去了,父亲弥留之际的样子一直清晰地如在眼前。他临走没有给我们留下只言片语。
父亲偏瘫了13年,小脑极度萎缩,早在去世的几年前父亲就已经不认识我们。他说话含糊不清,几乎无人能懂,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每每想到这些,我就非常痛苦。
弥留时的父亲,神智似乎是清醒的,开始时还能吃点蛋糕,到后来滴水都不能再进。但是他一直就那么痛苦地坚持着,不忍离去,似乎还有什么未了心愿。
哥哥后来实在不忍看他这样痛苦下去,紧紧握住父亲干柴样的手说:“爸,您放心吧,我们生活得都很好,您不用再担心我们,您也不用担心我妈,我们都对我妈差不了……”眼泪顺着父亲干涸的眼角缓缓淌落。
第二天中午父亲带着无限的眷恋永远地离开了我们。那天,天极寒,空中飘舞着雪花。
上高中的时候我住校,每周六下午回家。
寒冷的冬天里,父亲总是在周六上午就把我房间里的炉子生好,炉火烧得旺旺的,炉盘上放几块红薯烤着。等我到家的时候早已是一屋的温暖,一屋的红薯香。我吸吸溜溜地吃着喷香烫嘴的红薯,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在高二的下学期,我患上了一种皮肤病,身上起了好多小疙瘩,奇痒无比。看了好多医生,吃了好多药,都不见有多大好转。
父亲到处寻医问药,后来从他同事那里得到一个偏方,可是那药好多地方都没有,再后来父亲辗转托人在药材公司才买到了。
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天,父亲在炉盘上烤了两片馒头,焦黄酥脆,然后拿着去了厨房,回来时两片馒头之间夹着什么东西,父亲笑呵呵地说:“闺女,来把这个吃了,这可是治你这皮肤病的偏方啊,吃了就好了。”说着,父亲先咬了一口,然后啧啧称道:“嗯,还挺好吃。”脸上是很享受的模样。我以为真的很好吃,就接了过来,吃到嘴里,有一股怪怪的味道,一点也不好吃。父亲一直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我,为了治病,我也就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吃了两次之后,我的皮肤病居然就真的慢慢好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那个偏方起了作用,但我却知道了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那两个馒头片中夹着的是一种风干的小蛇,父亲把它用油炸之后剁碎了。加在馒头片中。而父亲一生最怕的动物就是蛇。
高考那天,下着大雨,上午考完语文,我打着伞急匆匆走出校门口,头也不抬地想早点回去,突然听见有人喊我小名,我既不相信又很惊讶,这考场门口怎么会有人叫我小名呢?我四顾寻视,透过雨雾我看见不远处,父亲站在大雨中。他虽然穿了雨衣,但裤子和鞋早已经湿透了。瞬间,我的眼泪伴着雨水一起往下淌。
在我高考的那个年代,是没有家长陪孩子去考试的,都是自己或与同学结伴,或由老师带领去考试,不像现在的孩子们,家长全程陪伴。
那天中午,父亲下班利用午休时间来看我。他没有问我考得咋样,只说快找地方吃饭去吧,他也没有陪我去吃饭。我们在雨中说了几句话,他就骑车赶去上班了。
早已不记得当时说了什么,只记得他消失在滂沱大雨中的背影。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走出考场第一眼看见在大雨中等我的父亲,这个画面定格在我此生的记忆里,只是不知他在那时已等我多久了。
如今父亲已在天堂,每当思念舔舐我内心的时候,我就会打开电脑,播放我给父亲录的一段视频,虽然视频里的父亲已经呆傻,没有说一句话,但是我每每看到这段视频,我的心里总是一片温暖,似乎现实中的我有了依靠。因为我知道,在父亲已经混沌的世界里,他一直都是一如从前地爱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