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故事 | 不良少年今何在？

2016-08-07 本文已影响2479人走廊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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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少年今何在？

文/走廊骑士

（1）

当我还是个懵懂少女的时候，我的心中就有个英雄。他身材高大，偏瘦，高挺的鼻梁，时常流露出不屑一顾的眼神。他穿着白色T恤、黑色皮夹克和破洞牛仔裤，骑着马达强劲的摩托车，送我上班，接我下班。为了我，他可以把雨伞给我，自己却淋着雨；可以把午餐里的肉都给我吃；可以和骚扰我的流氓打架……总之，他什么事情都维护着我，只是从不说出口。他是别人口中的坏男孩，却是我心中的完美英雄。

“知道吗？这才是我喜欢的男人！”我一边喝着汽水，一边不耐烦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

“哈哈哈，这不过是少女的幻想罢了，你现在都二十七了，还有这种想法真是奇怪。”男人笑了起来，笑声有点尖。

“谢谢你的提醒。”我皱起眉头，因为他提到了“二十七”这个敏感数字。要不是这个数字，我根本不会在老爸老妈的威逼下跑来相亲，更不会难受这个完全看不上眼的男人长达二十分钟。

“其实，你说的这种男人和我有点像哟。”男人一本正经地说着。

“和你？”听到这句话，我含在口中的汽水差点喷了出来，“可能吗？”

真不是我嘲笑他，这个男人叫肖飞，刚满三十一岁，是我隔壁公司的业务小组长，经常穿着职业黑西装东奔西跑。他身材微胖，头发油腻，一张大众脸没有任何特色。和我心中的男神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

“真的真的，我以前读高中的时候，是学校出了名的小流氓，经常拿着球棒到处打架，逃课，抽烟，”肖飞回忆起往事，“我也喜欢穿皮衣，骑摩托车，每次把车开到学校，可招学姐学妹欢迎了”说着，他又笑了，像是在向我展示他的光辉事迹。

“等等，你说的这个明明就是小流氓嘛！”

“你说的那个不也是小流氓吗？了不起就是比我帅一点嘛！”肖飞强词夺理起来。

“好了好了，不和你讲了，”我实在没办法和他聊下去了，居然敢嘲笑我的天真愿望，真是罪大恶极，“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小娜，晚上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肖飞站了起来。

“看情况吧。”我拿起包，朝门口走去。

“不会没下文了吧？”肖飞明知故问。

“想有下文？”我冷冷地回头。

“是啊？难得遇到一个不虚伪的女人。”肖飞走到我的面前。

“除非你能变成我想要的那样子。”我露出了一个坏笑。

“喂，这太刁难人了吧，这是逼我整容啊！”肖飞一脸无辜，哭笑不得。

“那就——看、情、况、吧！”说着我走出了咖啡店。

我抬头看天，一大片乌云飘来，让原本灰蒙蒙的天空更加暗淡，让我的心情更加烦躁。

（2）

“据悉，本市将遭遇强对流天气，从明天开始连续几天将有大暴雨或雷阵雨，由于多处路段仍在施工，为避免发生危险，交警将对部分路段实施封闭和限行，请广大市民安排好您的出行计划……”

我把这条新闻放到了公司主管的面前。

“这就是你迟到的理由？”主管的脸一下子的沉了下来。

“是啊，我家那边限行已经开始了，到处都是车，直接把路堵死了，我实在过不来……”小娜心里明白，除了堵车，最关键的原因还是自己贪睡的坏毛病。

“我不想听这些借口，小娜，这已经是你入职三个月以来第九次迟到了，领导对你很不满，”主管的眼睛直勾勾瞪着小娜，“按照规定，再迟到一次，你就卷铺盖走人吧！”

“不行啊，为了这份工作我背了半年的书，参加了三场考试和两场面试，大好前途都赌在上面了，不能丢啊！”我慌了，如果工作真的丢了，那我的房贷要怎么还啊，到时候我就完了。

“你好自为之吧！”主管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我低着头站在办公室的走廊上，心里很不好受。

“小娜，怎么，被骂了？”

听到这个声音，我不由得一阵反胃。只见那个肖飞站在对面的走廊上，正用让我极其不爽的笑容看着我。他风尘仆仆，看起来应该是刚办完事回公司。

我没理他。

“为什么被骂啊？因为迟到吗？”肖飞没有走近我。

“你怎么知道？”我瞪着他。

“一猜就知道了，迟到女王，除了迟到还有什么事？”

我欲哭无泪，想不到我的外号居然还传到隔壁公司去了。搞不好整个大楼都知道了。

“小心哟，再迟到就要开除哟!”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又瞪着他。

“你们主管出了名的大嗓门，怎么可能听不d到？”肖飞还是那么嬉皮笑脸的，“你以为自己还小吗，睡懒觉这种高中生的习惯居然都还没改，和你昨天那个坏男孩的幻想一样，带到了成人世界来，当然会吃亏了。”

这句话把我激怒了。

“你以为很了不起了吗，上了班，有了一份工作就可以对别人指手画脚，我告诉你，我要做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决定，不关你的事!”

肖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有点尴尬，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各个公司的同事请注意，”我们走廊上的广播响得正是时候，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气氛，“气象台刚刚发布暴雨橙色预警，请各个公司的同事们注意安全……”

“明天要下大暴雨了，”肖飞抬头看去，其实根本看不到天空，“明天堵车很厉害啊，你早点出门，不要又迟到哟！”

我用鼻子哼了一声，没理他，刚准备转身回办公室，突然一个炸雷响起，“咔嚓!!!”走廊上的电灯闪了一下，连大楼的玻璃都震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叫起来。

“看来明天的雨，比预计的会大很多。”肖飞刚说完，已经有零星的雨点打在了玻璃上。“滴答，滴答，滴答。”

（3）

雨就保持着不大不小的状态就这样下着。

晚上我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设了三个闹钟，把闹钟的声音调到最大，还特意喝了许多水。就算闹钟没有把我叫醒，尿也会把我憋醒，这就叫双保险。

第二件事情，我预计雨天打车会很难，所以我早早订好了专车，师傅会按时来接我，确保万无一失。

果然第二天早上，时间一到，我的耳边就是各种震动，一下子就把我惊醒了，强大的声响让我失去睡觉的欲望。我赶紧起床洗漱。

离上班还有两个小时，嘿嘿，提前这么久总算万无一失了。可是，当我收拾整理好打开家门的那一刻，我彻底傻眼了。

屋外，是一阵犹如瀑布一般的大暴雨。雨大到遮住了视线，只感觉到眼前灰蒙蒙的一片。雨水的凉意袭来，让我打了个冷颤。

这时手机响了，是专车师傅的电话。

“喂，小姐，不好意思，下大暴雨了，好多路段都积水，都不通车了，我根本过不来啊！”

哎呀，真倒霉。我赶紧挂掉电话，举着雨伞朝路边跑去。雨实在太大了，伞根本挡不住，我刚跑到路边就淋湿了。

我急忙朝马路上看，想找一辆出租车，或者拼车也可以。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我彻底绝望了。

我眼睛能看见的所有马路上，都变成了停车场，所有车辆都排得密密麻麻，打着双闪灯，无法动弹。

怎么办？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路上就要花一个小时，以现在的路况就算打到车也没有用。不好了，如果今天再迟到，我就要被开除了!主要是这理由说出去不好听啊，因为迟到被开除，还不被人家笑死啊！

突然，一阵强劲的马达声由远而近，渐渐地，我能清晰地分辨出是摩托车的发动声。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我立即忘记了所有的烦恼，一阵惊喜从心中涌出。因为我看到了梦寐以求的景象。

一辆复古的哈雷摩托停在我的旁边，骑车的是一个男人，他带着银白色的头盔，穿着黑色皮夹克，破洞牛仔裤，和一双靴子。虽然感觉有点紧身，但远远一看十分硬朗。

出现了!出现了!我一直期盼的男人，连形象都一模一样。顿时，雨打在脸上，我也觉得清凉爽朗。他慢慢向我开来，我心跳加速，越来越快。

“上车!”

等等，这声音好熟悉，听见这声音，我本能地生起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感。

“肖飞!”我喊了出来。

“是我!快上车!”果然是肖飞，他全身都湿透了，看样子骑了很久。

“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一想到是肖飞，我的幻想瞬间就破灭了。

“来不及解释，快上车，你要迟到了!”

这句话把我拉回了现实，我马上反应过来还有这件大事。我压制着内心的各种不爽，跳上了摩托车。

“坐好了!”说完，肖飞发动摩托车，在汽车的缝隙中小心行驶。

（4）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家的？”摩托没开多久，我就问到。

“你忘记我们是相亲认识的吗，我找我们的媒人问到了你的地址，担心你迟到我才过来的。”肖飞的声音透过头盔传来，有点模糊不清。

“你是特意为我来的吗？”我不由问到。

“当然了，你不是要想这个样子的男人吗，所以我打扮一下就来了!”肖飞又补充到，“主要是如果因为一场雨就被开除多可惜啊！”

真是没想到，一个嘴巴讨厌，长得也不怎么样的男人，会把我的幻想记得这么清楚。

“你怎么会有哈雷摩托？还有皮夹克？”

“我不是说了吗，我以前就是这样的，是你不信!”

确实，肖飞驾驶着哈雷在车流中穿梭，行动自如。肯定有许多年的驾驶经验。

“你以前真的是不良少年啊，没看出来啊？”我想到肖飞真实的样子，和不良少年完全不搭，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嘛，”肖飞的语气突然变得难以捉摸，“是因为……”

“危险!”我指着前面大叫一声。

肖飞一个刹车，稳稳把车停住，“遭了。”

只见这条路上停两大排车子，中间的一条缝隙被后视镜挡着，连自行车都过不去。

“过不去了!”肖飞有点焦急。

“倒回去!”我说到。

“不行，绝不能倒回去!”肖飞回头问我，“还有多少时间？”

我看了看手机，“还有四十分钟。”

肖飞沉默了一会儿。我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慢，像是在考虑一件大事， “把车后的那个东西递给我。”

“什么？”我回头伸手摸了摸座位旁边的一个凹槽，摸到一根球棒，“是这个吗？”

“嗯。”

“你要这个干嘛？”我疑惑不解。

“清路。”肖飞说着举起球棒，“抱紧我!”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到这句话就像听到命令一样，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腰。

“走咯！”只听见一阵轰鸣，摩托车发动，速度不快。我看见肖飞一只手控制着方向，一只手朝着经过的第一个车子举起球棒。

“啪!”球棒将第一个车子的后视镜砸掉。

“啪!”又将第二个车子的后视镜砸掉。

就这样，肖飞接连抡棒，随着摩托的前进，一路上挡路的后视镜统统被砸掉。玻璃碎片溅到了我们的衣服上。

在司机们的咒骂声和后视镜的破碎声中，摩托车穿过了这条道路，迎着暴雨朝公司继续前进。

我抱着肖飞，感觉他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想不到，你说你以前拿到球棒到处打架居然是真的。”

“那是，对你，我不会说谎。”

“你不怕被抓起来吗？”我问他。

“等把你送到公司，我就回来，大不了请十五天的假呗。”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暴雨中，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来自肖飞的身体，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只是，”肖飞的声音有点哽咽，“做的是以前做过的事情罢了。”

（5）

十年前。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整天在一起。

男孩是有名的不良少年，女孩是有名的乖乖女。男孩每天开着哥哥从国外买回来的哈雷摩托接送女孩上下学。下雨时，男孩为女孩打伞，自己却淋得像个落汤鸡。为了女孩，男孩把午饭里的肉都夹给女孩。为了女孩，男孩甚至还和骚扰女孩的流氓打架。

有一天，下着暴雨，男孩开着哈雷送女孩上学。由于路面积水，面前的车子堵住了道路。

“冲过去!”男孩说。

“太危险了，倒回去吧！”女孩说。

男孩听女孩的，没有往前冲。然而就在倒车的时候，与后面的冲上来的另一辆摩托车相撞。

男孩伤情不重，没过多久就出院了。

女孩却没这么幸运，她撞到了脑子，失忆了，她不记得男孩了。

学校因为这件事把男孩开除了。男孩没脸再见女孩，离开了这座城市。他没有接着读书，为了生存他做过很多工作，后来成为一名业务员。

男孩没想到，多年后，女孩竟出现在了隔壁的公司。男孩激动地拜托朋友，介绍女孩给她认识。见面时，男孩发现，女孩还是不记得他，但还记得过去自己的样子。

为了不让女孩迟到，男孩把以前已经遗弃的哈雷摩托，黑色皮夹克都翻了出来。

此时，男孩载着女孩又行驶在了路上，只是这次男孩告诉自己要勇往直前。他们又一次穿过暴雨，男孩想起了以前女孩说过的话，“你是别人口中的坏男孩，却是我心中的完美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