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堆里,最想嫁给薛二爷
红楼多纨绔,而今惯说“纨绔子弟”,其实“纨绔”一词本无褒贬之义,不过是指富贵人家的子弟。只不过《红楼梦》所撰述的四大家族的纨绔堆,大多性情散漫,沉迷酒池肉林的靡靡生活,薛蟠的荒淫自不必细说,强占了香菱却只图个新鲜,终日只知皮肉欢好;贾琏虽惧内,但还是多有拈花惹草。甚至上一辈的如贾赦,一把年纪还贪图着鸳鸯的美色,甚至可以随便赐一个美妾给儿子贾琏。这是一个士族的群体肖像,也是一个整体的纨绔风气。
但总有人是群像之外的,比如薛蝌。
薛蝌这样的公子,是最适于婚姻的。
01品貌俱佳
薛蝌第一次出现是在第四十九回中,和李纹、李绮、邢岫烟、薛宝琴等外戚一同进府,是宝玉口中的“人上之人”一品,“谁知宝姐姐的亲哥哥是那个样子,他这叔伯兄弟形容举止另是一样了,倒像是宝姐姐的同胞兄弟似的。”和《红楼》中典型人物的典型出场很不相同,作者并没有提及这个薛家公子头戴什么冠,身穿什么衫,腰佩何种玉,脚登何种靴,他的出场存在于他人的旁观视角。实在也无需作过多的外貌描述,将他和宝钗作同胞兄弟的比较就足矣,胜过百来字的赞誉。
在薛蟠因娶了夏金桂这一个河东狮之后,薛家家无宁日,又碰上薛蟠惹上了人命官司,身陷牢狱。在得知薛蟠落难后,以前的酒肉朋友都百般推辞,惟恐惹祸上身,薛蝌对薛姨妈说出“大哥哥这些年相与的都是些什么人。”这样不忿的言语,这是他一个正人君子的警醒之言。而薛姨妈也是深感侄儿薛蝌的可靠,说出了“我这后半辈子全靠你了”这样的托付之词,仿佛是惟恐读者不能细品薛二爷的可靠人品,曹公定是要借薛姨妈之口,如此直白地陈述出他在这豪门纨绔堆里的上乘人品。
02富有初恋气质
在第九十回《失眠衣贫女耐嗷嘈 送果品小郎惊叵测》中,深感邢岫烟在贾府寄人篱下的艰难度日,心疼之余,又感叹老天不公,让夏金桂之流享如此荣华,却让邢岫烟这般好女子受这样的命运,想到这些就在房中提笔:
想到闷来也想吟诗一首,写出来出出胸中的闷气。又苦自己没有工夫,只得混写道:
蛟龙失水似枯鱼,两地情怀感索居。同在泥涂多受苦,不知何日向清虚。
写毕看了一回,意欲拿来粘在壁上,又不好意思。自己沉吟道:“不要被人看见笑话。”又念了一遍,道:“管他呢,左右黏上自己看着解闷儿罢。”又看了一回,到底不好,拿来夹在书里。又想自己年纪可也不小了,家中又碰见这样飞灾横祸,不知何日了局,致使幽闺弱质,弄得这般凄凉寂寞。
彼时他二人是已有婚约,这样顾自在房间里想着未婚妻子的境地,忽而觉得不好意思,忽而又觉得这又何妨,这种扭捏像青涩的初恋少年。
在薛姨妈提及邢岫烟有廉耻有心计儿,守得贫耐得富,想着要早些把这两个年轻人的正经事完结之时,薛蝌道:“琴妹妹还没有出门子,这倒是太太烦心的一件事。至于这个,可算什么呢。”文本中只出现了言语内容陈述,而没有人物的神态,在新版《红楼梦》的影视剧中,由演员黄轩所饰演的薛蝌,于这一场景中初露笑态,少年人对自己婚事的不好意思,对这段姻缘的自为满意,充满了初恋的青春气息。
在前往贾府的一路上,他们一行几路人是结伴同行的,对于邢岫烟的人品相貌,在路上都是有所体会的,可谓是文本中的隐形恋爱期。
宝玉“情不情”,而薛蝌只情“有情人”。他能感到邢岫烟的寄人篱下的凄索,可丫鬟宝蟾借着送果品的理由,进薛二爷房内几番媚态敲打,他都不为所动,若说不通情事,这般年纪,哪一个是不通情事的?只该是情不在此。
周汝昌先生曾为贾琏和贾珍正名过,认为他们二人也是至情之人,贾琏曾在尤二姐吞金去世时大哭一场,而贾珍也是在秦可卿的葬礼上抚棺大哭,这是文中纨绔公子唯二的两次眼泪(当然,除了宝玉),而这两次眼泪,都是为了曾经肌肤相亲过的女人,这两次大哭可谓打破了只为皮肉之欢的论调。而薛蝌在文本中并没有眼泪,同他没有泪水相对的是,在文本中他也没有笑态,一处都没有。作者没有赋予他情态的两个极端中的任何一个,他只是一个身影,略显模糊,有待读者去添补出他的情态,这确又是与初恋气质相符的,无比朦胧,不成形——就好比演员黄轩赋予薛蝌角色的羞涩一笑,这是表演者对初恋气质的自我解读。
03终是府邸门中人
在《红楼梦》的后四十回中,薛蝌可谓是一直在奔走,不仅要为了薛蟠的人命官司四处奔走,几番打点,在“锦衣卫查抄宁国府 骢马使弹劾平安洲”一回中,在贾政等人慌了神的时候,也是十分尽心尽力地多方打听消息。看他前前后后跑进跑出,不免有一种错觉,这人更像是个跑腿的。
但他毕竟是个公子,他也终究是个公子。在出外解救薛蟠,道里府里各处贿以银钱疏通时,常与家中薛姨妈、宝钗等通信告知进展,每次的来信都细细道明一些紧要情节,然后另添五个字——
“余事,问小厮。”只是这五个字就能体现薛蝌作为纨绔公子该有的做派,而非只是个事无巨细揽上身的呆头小子。富贵门人的教养,往往不只是物质上的,更是一种行事的气度,这就是王熙凤曾对赵姨娘的儿子贾环的不满之处,净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文本中提及薛蝌的同胞妹妹薛宝琴曾随同其父亲遍游外国,对女儿尚且这般着重培养其眼界胆识,对膝下儿子又岂会疏懒。薛蝌作为公子的教养和做派是毋庸置疑的。
曾有戏言,“有才华的长得丑;长得帅的挣钱少;挣钱多的不顾家;顾了家的没出息;有出息的不浪漫;会浪漫的靠不住;靠得住的又窝囊。”而薛蝌像是一个折中的好例子,如果说热恋,也许他少了点至情至性,但他是符合儒家的中庸气质的,最适于婚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