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食记

清早阳光

照明高墙一角

喜鹊喀喀叫

天井花坛葱茏

丫鬟悄声报用膳

紫檀圆桌四碟端陈

姑苏酱鸭

平湖糟蛋

撕蒸笋

豆干末子拌马兰头

莹白的暖暖香粳米粥

没有比粥更温柔的了

东坡、剑南皆嗜粥

念予毕生流离红尘

就找不到一个似粥温柔的人

         ——木心《少年朝食》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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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已入夏，近段时间连续遭遇老人或过世、或住院，尚不大的年龄突然有些怀念旧时。

北京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家乡，虽然已经居住十年，也早已有了所谓户口，但是我一直找不到能让我唇齿满足的魂牵梦萦的北京吃食，于是便总也不能有说是北京人的底气。

让人念念不忘的食物总是带着故事的，散发着迷人的香气，承载了旧日的时光。

一、傍晚胡同口的臭豆腐

上小学时，我们家楼下有一条小街，上午极安静，路面上偶尔经过一辆车，似乎都能听到回音，但每到下午四五点的时间，便热闹起来，臭豆腐、板鸭、烧饼……，都是当地居民晚间饭桌上的美食。

臭豆腐不可在饭桌上正襟危坐地吃，只有在傍晚的胡同口的小摊上才算正宗。

炸臭豆腐的生意人总是个中年女人，熟练地把浅黄色的小豆腐块用笊篱放到油锅里，看着它慢慢地咕嘟咕嘟地起泡，一分钟后，豆腐出锅时已经是灰黑色，外皮酥脆，内瓤绵软，外皮与内瓤间还要有层空气层才方便入味。夕阳刚刚照过来，给这些黑色的方块染上一层橙黄色的光晕。

三块钱十块豆腐，遇到老板心情好，还会多给一个。用塑料碗盛好了，浇上蒜汁，再混合上咸鲜略带麻油的料汁，咬一口下去，料汁渗入空气层，里面的内瓤也入了味。这样的一碗臭豆腐拿着边走边吃，一路已经消耗大半，回到家再佐一碗夏天的绿豆粥和雪菜肉夹馍。这就是人间的烟火气吧！

二、冬日灶台上的酸菜锅

酸菜品种很多，主要分东北和西南两种，我自小在北方长大，自然对东北酸菜情有独钟。从前北方天气寒冷，运输不便，冬天蔬菜品种少，为了延长白菜的保存期限，于是家家户户腌制白菜，久而久之便成为东北特色菜之一。

对于漂泊在外的北方游子来说，酸菜已经是乡愁的代名词，虽然全国遍地开花的东北菜馆家家必有酸菜白肉，但是没有零下三十度的温度，没有屋檐下结的冰凌，总是少了那么点滋味。

记得小时候冬天放学，头上身上飘满了雪花，进了堂屋，一边跺脚抖落雪花，一边喊“今晚吃什么？”，灶台边热乎乎地回应着“酸菜白肉都好啦，就等你了！”锅盖一掀，热气腾地升起，直冲房顶，半个屋子都弥漫在热气和香气的笼罩中，就在这一片迷蒙中，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碟蒜泥、一碟血肠，一晚油亮的大米饭上面点缀几粒玉米粒……似乎整个寒冷冬天就这样过去了。

纪德在《人间食粮》中写道：“你永远也无法理解为了让自己对生活产生兴趣，我们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这一份份关于美食的记忆就是我童年的美好组成部分，多年之后，我在南国广州吃丰富的早茶，在天府成都吃香辣的串串，在江城武汉吃清晨那碗热干面……

我笑眯眯地说着“好正啊”、“真巴适”，可是我知道那些我记忆中的味道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