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乡村教师生活
97年,大学毕业,我跟随老公回到苏北乡村任教。
我的任职学校是一个联中,(所谓联中是指联合中学,简称“联中”。这种学校形式在中国九十年代之前存在于乡村,通常每个年级有一个班或两个班。联中的创办背景多样,包括几个自然村或管区辖内采用政府扶持联合集资方式办起的学校,以及农村以工作片为单位,由所辖大队集资联合办的初级中学。联中的存在反映了当时农村家庭孩子多的情况,以及为了满足农村孩子接受教育的需求而采取的特殊教育形式。)联中大部分是代课老师,文化程度不高,但很负责任 ,他们也非常辛苦,经常是干完农活一身泥水就到了课堂。
老师们在课后闲暇之余经常会家长里短聊聊村里的新鲜事,比如这家猪生崽,那家猫下窝,今年种什么收成好,就在那时,我在他们口中知道了什么是猪打圈,什么是猫叫窝,也了解了农村孩子的苦。那时面对一个个敞怀扒心的孩子学生(全班没有几个孩子衣服是合体且扣子完整的),看着他们皲裂的手和黑红的脸,我觉得我小时候的田径训练都不算啥了,面对他们,我更多的是心疼和无奈,心疼他们物质上这么贫困,无奈自己也帮不了他们。那时苏北农村教师工资是乡镇发,农民不交公粮,就没钱发工资,那时一年最多发两次工资,拖欠是常态。
城市,就是有楼的地方课上,我教文化知识,课后,我给他们讲我在南京上大学的见闻,介绍南京我去过的大学的历史校貌专业等等,孩子们听得眼睛发光,我觉得心里有光的孩子一定会追逐光,也有可能会成为光。在我的课堂上,没有严厉的批评,也没有刻意的贬低,更多的是鼓励鼓励再鼓励。
那一年,期末考试结束,校长找我谈话,我才知道我们班上的孩子语文成绩远远超出另外一个班,那时我认为作为一个老师,就要让孩子们有梦想,有追求,不要眼里只有家前屋后,那时有好多孩子都没进过县城,能走动的就是这个村到那个村。
在我们学校有个老校长,非常有意思,一旦学校有孩子打架,他马上就问:大个小个?我很诧异:不问缘由,问个大个小?几次观察发现,小个打架的都会被校长揪进办公室,校长用几乎咆哮的语调、暴风雨般的唾沫把小个学生机关枪扫射似的骂一遍,最后还得加一句:信不信我一脚(jue)踢死你,滚!大个学生打架待遇就不同了:和风细雨,满面春风“你望望你,都快说媳子啦,还和吃屎孩子一般见识,记住没,下次不能再打了,回吧”。 农村的孩子多数上学比较晚,同一个班有可能相差四五岁,虽然是初中,大的孩子十七八,十八九的都有,那正是年轻力壮血气方刚之时,估计校长怕哪句话惹毛了大个子,白挨学生一顿胖揍。
说起这个老校长也是无人能敌了,一年四季戴个墨镜,皮肤黝黑,嘴角边一颗金牙,不知是为了显摆,还是因为好说磨秃了嘴皮,那颗金牙一直暴露在外,在黢黑中闪闪发光。熟悉他的人吃饭时是不敢坐在他对面的,他吃饭从来不耽误说话,说话间嘴里咀嚼的食物碎渣不定时的会随着他说话的气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到你碗里、脸上或者是胸前。他从未为此感到抱歉,向来都是自顾自的吵架式的喧哗。记得有一次,吃的是豆腐,说话间就喷了出来,由于碎渣块头软,偏大,射程较近,在可及范围内,他老人家居然用兰花指轻轻的捏起来,然后迅速的放进嘴里,以极快的频率咬动上下牙齿,金牙兴奋的直眨眼,仿佛说:叫你跑,叫你跑……
山水,孕育文化说了这些,不是要贬低乡村教师,生活俗的一面很多,但教书育人地方,应该文雅清爽,给孩子展示读书的美好一面,让孩子在艰辛的农村生活中看到一丝亮光,做一根照亮孩子心路的蜡烛。可惜,有个别老师是在田里忙完后就夹着书本进了课堂,他看到的就是农田到学校的距离。生活,让他只能家前屋后。乡村教师生活上很苦,如果你没深入过农村,在那个多数耕作人工的年代,你是想象不出的。乡村教师的俗,也可能是你闻所未闻的,他们习以为常的用最原始的语言讲述村里各家所见所闻。苦在俗中找乐,俗在苦里加剧,一切都是一种循环。所以,我的学生在《老师你听我说》的作文中出现:数学老师,你别(bai´)叫俺泥蛋了,一听你喊(xianˇ)俺泥蛋,俺心里就不自。
我每次改作文既心酸又难过,更多是想尽自己的最大能力,让孩子多一些文化气息。
乡村教师生活,我了解到寒门出贵子有多难,我体会到乡村教师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我更意识到乡村教师专业化有多必要!
夜空,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