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儿郎 ---(九)科举
考试第一天——二月十五日。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杜时申给写得十篇长论,走着默背着,生怕一会儿断了线儿,再接不上来。
杜时申给我选的考科和他一样都是≪周礼≫一经。
可入了考场我俩却是离了十万八千里。
就连隔壁场考≪礼记≫的文昭都比我离他离得近。
坐在小隔间里,铜锣一打,我心一跳。
从来还没这般紧张过。
想想我从童子这一路跌跌撞撞混到举人,现在再坐在这里考着进士,这十来年着实太不容易啊!
试纸拿到手中竟是那般轻飘好似梦一场。
瞅着试纸上朱红的翰林大印,再看题目,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摸着笔杆子傻了半天。
长业兄啊长业兄,你就是我的神。
我偷乐着,从脑中扒拉着他写给我的文章。
唰唰唰…数千字落下。
还不过一个时辰。
左等右等还不听锣声响,小爷收起试纸,便趴到桌上睡着了。
没办法,实在太困,昨夜紧张的几乎一夜未眠呐。
好像中间还有人拿起小爷压在笔筒下的试纸瞅了瞅,叹一句:“天纵奇才啊!”。
模模糊糊好似做着中进士的梦,爷是被一阵敲锣声惊醒的。
抹了把流到桌上的口水,爷十分自信的交上了卷子。
当晚回到旅舍,我抱着杜时申的大腿,涕泗滂沱,直呼:“长业兄,恩人呐!”
杜时申身子略僵,微有尴尬:“勃清,礼重了。”
“明儿还有三场呢,勃清你这哭得早了啊!”文昭坐在凳子上,嗑着瓜子,朝我幽幽道。
“我不管,难得这是一个好兆头…”说着我的心又是颤抖起来。
好似已能看到黄榜上的“韩又”二字。
第二日,默写完后,我又是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那考官又来翻我卷子了,一看,又是一叹:“天纵奇才啊!”
回旅舍,我已是能心平气和的傻笑了。
“勃清,咱敢不敢别再这么笑了,我鸡皮疙瘩都起一身了。”文昭抖了抖胳膊,冲我埋怨。
“没办法,我也止不住啊,一想到前程我的嘴角就平不下来。”
“……”
“那…那我回屋里去笑吧。”
屋内,杜时申正坐在床头看书,瞅我进来,他也乐了:“勃清,就这么开心?”
“那是,我感觉我就离光宗耀祖不远了。”
“那若是没考上呢?”杜时申淡淡一句瞬间把我从云头儿拉入谷底。
我沉默,因为没主意。
没考上怎么办,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次上京也是被我老爹给催的……
“勃清可愿三年后再来一次?”
“我不想再来一次。”
我瘪着张嘴。
“读书实在太苦了。”
他没说话,低眉视线又回到了手中的书上。
我走到桌边倒了杯茶。
“我若是没考上,勃清可愿再陪我一次。”
他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明所以,一时让我有些发怵。
“呵呵,长业兄文采这么好,学识这么高,怎么可能会考不中呢?”
在我看来他进士及第都是低为了。
“我是说如果呢?我没考上,勃清可愿陪我?”他这一次问得很是认真。
我不敢去看他那正看着我的眼睛。
也没有回答。
因为不知该怎么回答。
“勃清若是没考上我倒愿意陪勃清再来一次。”
他低笑,声音听来有些无奈。
我捧着杯茶,却不知该怎么送入口中,很是不知所措。
那晚睡下,爷一直在琢磨,杜时申这般算是表白了吧。
其实爷真没有断袖之好。
杜时申他到底看上爷哪点了?
爷都从自己身上挑不出半点优点,他一定是看走眼了吧。
我看着他朝外的背影,也不知睡着了没!
他若是真睡着了,可就太没心没肺了。
我又翻个身,朝里面躺下。
其实即使是看走眼,他能这般说,我心里还是偷着乐的。
我虽没有断袖之好,但最近却是越发的想黏着他了。
爷觉得自己很没出息,跟个娘们似的。
可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
也不知我刚刚那般可是伤他心了?
不行,实在睡不着,憋得难受。
我一翻又是面朝他。
他依旧没动静。
我拿手指头戳了戳他的后背。
“怎么了?”他的声音飘来有些暗哑。
我一皱眉头,看来刚才是真睡着了。
杜时申你可真行,把小爷搞失眠了,你却睡得香呐!
“勃清,怎么了?”他的声音这下清朗了许多。
我见他要回身,一把推住他后背“你…你先别回头。”
他沉默了下。
“你说。”
我对着他的背,深吸一口气:“我愿意再陪你考次功名,但我可不可以不考,只是陪着你,读书实在太苦了?”
听不见他的话,沉默好久,就在我以为他又睡着的时候,他转过身,轻声道:“好。”
看着他轻扯的嘴角,小爷我的老脸那个烫啊!
图片来自互联网考试第三日。
今天爷的心情格外舒畅,看着杜时申,真是越看越顺眼呐。
这家伙简直比少年时出落的更俊俏了,之前是爷小心眼一直不想承认他的漂亮,可现在心境不一样了,爷现在直有一种捡到个大宝贝的得意。
“勃清昨天的傻劲儿还没缓过来啊?”
文昭,爷都听到了!
“可能还得再缓个三五日吧。咳咳…”
“诶,长业你脸怎么红了?”
“昨日受了点风寒,有些烧了吧!”
“那你可得注意点儿了,这今儿明儿两天还有两场试呢。”
“嗯。文昭,我看时间差不多要进场了吧!”
“那走吧……勃清,先别犯傻了!耽误进场时间让你三年都笑不出来!”
这场就没这么幸运了。
果然任长业再厉害,也难敌时论的变态啊…
唰唰唰,爷把脑中所有能想到的句子都凑了上去。
又是时间还早,那就再趴桌上打会儿盹吧。
不一会儿,那前两日扒我卷子的主考官又晃悠了来,熟练的抽出我压在笔筒下的试卷,抬高了个声调:“咦?江郎才尽啦?”
混蛋,你不说出声会死啊!没见爷正趴这流泪的吗?
不过好在只是一场失利。
最后一日。
默完了长业提前让我背得一篇诗赋,我一睡到底。
锣鼓声响,我惊醒。
发现主考官就站在我的桌前,揪着胡子道:“小子,你水平怎忽高忽低,没个准儿啊?奇了,今儿这学识又回来了!”
“呵呵,大人我偏科,偏科比较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