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筝的人
世界是怎样的?小的时候,抬头看天总是一望无际的晴,放在草地上的风筝能自行飞上天空,现在却再也做不到。自从长大以来,我向来不吝以最深的恶意来猜忌这个世界,尽管对这世界的了解不过寥寥,尽管我的身边尚还晴朗。
每个人都会有各自的际遇,出生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城市,有不同的家庭,命运从一开始便将人牢牢掌控。在这里,我不得不庆幸自己降生于中国,自七八十年代国内便止了烽火,我们成了享受胜利果实的人。可是,在这世界上,永远都有一群受苦受难的人,你在学校悠哉游哉地朗诵着课本,或是兴致勃勃地穿梭于高楼大厦,他们却只能在窄窄的破旧的房子里,躲避着硝烟和战火,祈求着天上掉下今天的午餐。
我永远都为命运的不公而愤慨,为身处在水深火热环境中的人们而祈祷,我只有这个本事。我只能看着电视,看着一排排坦克溅起汹涌的泥水,我手无缚鸡之力,抹不去断壁残垣前人们的泪光,还有那些未闭下的充满恐惧的眼睛。我只能双手合十,朝向西方,向那所谓的真主祷告,弱小的人在灾难来临之前都爱这样。我希望世界能没有伤害,希望和平鸽能抖掉一身的黑泥,回到世界的每个角落。可是,总有一道声音告诉我,一切都不过想象。我知道,也认了。
近来翻阅了一本书籍,是卡勒德.胡塞尼的《追风筝的人》,细细想来,不过是血淋淋现实在书里的投影而已。《人物》评其为“凡夫俗子在历史狂涛里的独力奋斗,一部非比寻常的小说”,背叛与赎罪是小说的主线,对阿富汗与阿富汗文化的悲悯描绘令人扼腕,而我始终难忘其中的鲜血与悲惨,难忘“为你,千千万万遍”的真情誓言。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想起小说里那段复杂而又压抑的故事,我皱起眉。
那是一个怎样的社会啊?那是一个吃人的社会。一个为了喂饱孩子的男人在市场上出售他的义腿;足球赛中场休息时间,一对通奸的情侣在体育场上活活被石头砸死;一个涂脂抹粉的男孩被迫出卖身体,跳着以前街头手风琴艺人的猴子表演的舞步......灾难下最苦的永远都是百姓,他们只有锄头和扁担,斗不过呼啸的飞机与大炮。他们躲在破败的小屋里苟延残喘,他们还有家,大人成了家里的脊梁,绝对不能倒下。孩子们只能以睡觉来对待恐惧,那一副副营养不良的面孔是战争与迫害带来的罪恶,孩子本是人间的天使,眼泪、饥饿、恐惧却塞满了他们的整个童年。这样的社会,不该存活于人间之上!
西方社会的信仰问题是一个永远都难以解决的问题,除非人类灭绝。小说里美丽的喀布尔,美丽的小镇与街巷,可是就在这里,哈扎拉人与普什图人、逊尼派与什叶派的明争暗斗永远都没有停歇过。人们把哈扎拉人叫做“吃老鼠的人”、“塌鼻子”、“载货蠢驴”,仿佛那是某种疾病,例如小说里哈桑的爸爸阿里,每一次上街都被孩子叫做是“塌鼻子巴巴鲁”,巴巴鲁是吃孩子的恶魔。阿里一直是一个善良忠诚的人,只因为他是哈扎拉人,就遭到了人们的白眼与歧视,连带上他的儿子。种族歧视,就像一个不苟言笑的恶魔,生生造就了社会上的高人一等。其实,本质上都是人而已,面貌与肤色都是上天的馈赠,难以改变。
小说围绕着阿米尔与哈桑而展开,他们喝着同样的奶水长大。人们说,喝着同样的奶水长大的人之间会有亲情,而他俩的感情因为那所谓的主仆地位、亲情嫉妒而变得无比羸弱,就像即将惊弓的鸟。在同一个屋顶上,他们说出人生中第一个字。阿米尔说的是“爸爸”。哈桑说的是“阿米尔”。就是这个答案,揭晓了他们今后的故事与命运。阿米尔一直为得到爸爸的嘉许与靠近而不断努力,所以他想取得追风筝比赛的冠军。哈桑知道阿米尔的心愿,所以他竭尽全力地去寻那只掉落的风筝。冥冥中一切都已注定,哈桑被堵,阿米尔胆怯地躲在一旁,悲剧在黑暗里悄然上演,阿米尔逃跑了,哈桑知道。从此以后,一道裂缝在二人之间生成,一个人因为背叛而终日困扰愧疚,一个人却从没有怪过。一切都因为那句话,“为你,千千万万遍”,哈桑和阿里被谎言拽离了家,阿米尔和他爸爸也因为战争而背井离乡。两方人,终究因这天地的阴霾离散,再没相见。
故事越到最后,氛围愈是沉重。昔日的荣华不再,来到全新的地方,也寓示着一切都将重新开始。最开始的生活是艰难的,但这里没有战火的摧残,父子二人相依为命,感情不断升温,倒也惬意快乐。可是,疾病摧毁了父亲的身躯,和妻子不能生育,还有那1975年冬天发生的一切细节,历历在目......许多年过去了,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为了哈桑,阿米尔离开了和平安宁的美国,奔赴向硝烟弥漫的阿富汗。
为你,千千万万遍,遍体麟伤还是会义无反顾,也许这就是人生,人生不是只做值得的事情!阿米尔独自前行,回到了故国,却感觉自己就像旅客。他走向再次成为好人的路,为了昔日的背叛而救赎,哪怕这段旅途会吞噬掉他的生命,也义无反顾。可是,哈桑死了,和他的妻子,为了守卫阿米尔家的冰冷的别墅,为了等阿米尔回来。悲剧的故事一连串的发生,哈桑是阿米尔同父异母的哥哥,曾经完美的父亲身上原来一直都沾染了一层难以抹除的污秽,一个巨大的阴谋呈现在阿米尔面前。原来,一直以来,最无辜的那个人就是哈桑,却承担了一切的不美好,最终丧命。
时间很贪婪,它会独自吞噬所有的细节。可是,有些记忆,恍若涂了胶水一般,沾在心上,难以抹去。世间只有一种罪行,那就是盗窃,当你说谎,你剥夺了别人得知真相的权利。阿米尔曾经犯过,他父亲也犯过,阿米尔承担起他父亲所犯下的罪责,再加上自身的罪责,深入敌窝,去拯救这世上自己唯一的血脉相连的亲人——哈桑的孩子,索拉博。谁知,索拉博同样遭受到了他父亲哈桑曾经所受到的伤害,为何这世间善良的人总是被拖入了虎口,邪恶却可以在高台上张牙舞爪耀武扬威?才出一山,又遇一山,逃出生天的两个人,索拉博却被禁止带进美国境内抚养。浴缸里刮胡刀的刀片在灯光下闪烁着鲜血的颜色,一道希望的光芒曾像怯生生的客人那样走进索拉博的眼睛,现在却不见了。最后,尽管一切的问题都得以解决,索拉博和阿米尔回到了美国一起生活,可是,索拉博却再没有笑过,永远都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世间太多故事,其实都没有胜者。为你,千千万万遍,追风筝的人一直在奔跑,为了他们心中的信仰。小说的结局是美好的,索拉博终究咧开了嘴角,他将褪开心防,接受温暖的一切。可是,这只是小说,它以最大的程度揭示现实的残酷与罪恶,却终究不是现实,它只是一面镜子。社会永远都是善恶的结合体,有和蔼善良的拉辛汗,乐于助人的法里德,也有暴力丑恶的阿塞夫,和那些满嘴污言秽语的旁观者,这是世界上不可改变的两道颜色,而世间所有的烽烟与矛盾、和平与安宁不过都是它们的衍生品罢了。
总是听人说,在阿富汗,有很多儿童,却没有童年。这不是投胎的问题,也不是命运的问题,全然是这个世界的问题。世界上永远都存在着毒瘤,祸害着无辜的人,而善良的人总是首先就遭殃。恐怖分子、分裂势力,还有那些极端分子,同样都是人,他们却成了人群里的祸害。他们肆无忌惮地摧毁着这世界上美好的建筑,美好的生命,他们早已被恶魔吞噬了灵魂,成了鬼。希望人间恶鬼除尽,毒瘤泯然,我们生活的地方,本就该是一幅美好祥和的图卷,不容亵渎。让我们都成为追风筝的人罢!为了心中美好的信仰,为了在乎的人,为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