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新婚、恐吓
6月3日。早晨9点。
玉田大酒店。
今天，对童玉玺来说，是一个大喜的日子。自己的小女儿童琳将在这里举办婚礼，女婿李文启他已经见过，也“重点考察”过，三年的时间里，这位年轻英俊的李文启先生很讨他欢心，家里的妻子和管家、佣人都对他称赞有加。
自己的年纪大了，童氏集团不可能一直都掌管在自己手里，也该考虑找一个接班人了。但是，老天爷似乎在和自己过不去，他这一生有三个子女：大儿子童虎，是和前妻生的；前妻因病去世两年之后，他娶了现在的妻子，生下了次子童荣和小女儿童琳。
这三个子女虽然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人，却没有一个人适合当接班人。大儿子童虎，由于从小的溺爱和疏于管教，导致了他的性格极其自私，而且，他在外游手好闲不说，还染上了抽、赌、嫖等等恶习，虽然自己没少在公众场合和家中训斥和批评过他，他也每次都痛哭流涕说自己一定会改正，但一转眼，他照样我行我素……要不是看在前妻和自己的情分上，加上自己再娶时有些疏远了他，还真想把这个不孝子赶出家门。
次子童荣，三年前刚刚从国外学成归国，但他回来后却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自己也曾经问过他。他当时的回答是，他要钻研出一门专属于自己的学问，这番话的潜台词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不可能对接管家业有兴趣。而且，他也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再过半个月左右就三十二岁了，却从来没听说过他找过女朋友，对这件事他也似乎不太上心，这曾经使得老爷子一度上火。
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不成器，另一个对接管自己的企业没有兴趣，这可急坏了童玉玺，总不能童家的家业，到了他这一脉就断绝了吧？霸王硬上弓让童荣接班吧，不妥，万一他“公报私仇”故意把集团搞破产了呢？让女儿接班？似乎也不太行，一方面，她现在的社会经验就像一张很薄的白纸，另一方面，她的性格有时候太过善良了，在尔虞我诈的商场，这绝对是大忌。
那，这个女婿怎么样？在和李文启见过面，并且有了几次交谈以后，他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头脑清晰，虽然看上去有点木讷，但是他谈吐不凡，身上有一种气场，和年轻时候的自己很像……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兴趣呢？就是他有兴趣，童玉玺还得面临几道关卡，次子童荣应该不会说什么，但是也要考虑到作为长子的童虎如果来闹的话该如何应对，以及外界的一些声音……
“老爷，小姐和姑爷都已经到了，您看是不是去迎一下比较好？”管家的声音，将童玉玺的思绪拉了回来。
算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想这些糟心的事情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童玉玺拿起手边的拐杖，支起了身子，他的妻子见状，赶忙站起身挽住了他的右臂，管家也上前搭了一把手帮忙搀扶。
“你怎么来这儿了？”男人的声音有些焦急。
“怎么，不欢迎啊？新——郎——官……”女人冷笑道。
“好了，你想干什么啊？赶紧回去！别坏了我们的计划！”男人捂住了女人的嘴，低声说道。
“你不会是爱上她了吧？”女人说话的声音突然哽咽了，“所以你……觉得我烦了？”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爱上她呢？”男人轻轻抱了抱女人，温柔地吻了她的眼睛，“听话，别胡思乱想好吗？乖，你再忍耐一会儿，很快就结束了……”
女人点了点头，然后踮起脚尖，用力地吻住了男人的唇。
“你到底爱不爱我？”男人的声音。
“我当然爱你了，荣，”女人抽泣起来，“我也有我的苦衷……”
“什么苦衷？”男人握住了女人的手，“你可以和我说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你别问了，”女人已经泣不成声，“你只要相信，我爱的人是你，就够了……”说着说着，她就转身欲走。
“别走好吗？”男人拉住了女人的手，“再陪我一会儿吧，你知道，我想你了……”
“对不起，我做不到，对不起……”女人一狠心，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然后哭着跑了。留给男人的，是她弱不禁风的背影。
望着她的背影，男人也流下了痛苦的泪水，但是，他却不能哭出声来……
他的右手手背上，还静静地躺着几滴她的泪珠。
既是滚烫灼热的，也是冰冷刺骨的。
与此同时。
庆江市公安局。X特勤组办公室。
“昨晚案发前后，酒吧内的所有人基本都已经排除嫌疑，除了这两个人……”李堃媚的双手十指在键盘上上下翻飞，“在案发前，他们曾经在酒吧里发生了纠纷，而就在案发后，唯一没有在场的人就只有他们两个。”
“找到他们的住址和资料了吗？”狄光皓问道。
“找到了那个男人的，至于那个女人的则暂时没有找到，”李堃媚将对方的资料转换到了幕布上，“这个男的名叫童虎，35岁，本市人，童氏集团董事长童玉玺的长子，童玉玺本人没有任何犯罪记录和前科，但他这个儿子吧，啧啧……除了杀人和贩毒这种大罪以外，其他的基本上应有尽有：诈骗、酒驾、醉酒闹事、聚众赌博、猥亵女性、强奸未遂……”
“简直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渣！”徐勇想起对方昨晚的所作所为，不由得骂了一句。
“那个女人的资料呢？”王伟天问道。
“在这儿，不过有点简洁，”李堃媚将昨晚那名女服务员的资料放到了幕布上，“她叫白晓蝶，26岁，是C市那边的人。从小父母双亡，只有小学的文凭，她先后在……十六家不同的酒吧、饭馆、酒店或者大排档里做过服务员，五年前来到本市打工，三年前去的音速酒吧……”
“五年前？”狄光皓似乎想起了什么，“能查到具体时间吗？”
“暂时查不到具体的，”李堃媚摇了摇头，“她在本市最早的工作记录是五年前的七月，但是不排除她在此之前很可能在什么不规范的地方打过工……”
“如果她来本市的时间是五年前的那天，就不算是巧合了……”狄光皓喃喃自语道。
“什么意思？”徐勇有些摸不着头脑。
“五年前，我曾经带队抓捕一个逃犯，他杀了讨债的债主一家四口人……”狄光皓陷入了回忆，“当时，他和三个协助他逃跑的朋友被我们围在了一座房子里，我是第一个冲进去的，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把自己当成了人肉炸弹……事后，我们清理出了四具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尸体，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技术科和法医科的连班倒之下，最终出来的结果还是印证了我的推测：那个逃犯不在那四具尸体之中，代替他死的那个人，是一个恰好在附近拾荒的流浪者……他也是我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还在逍遥法外的罪犯，可这五年来，他就像失踪了一样，从来没露过面。”
“那次的追捕我有一点印象，”王伟天转动着手上的笔，“我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现在应该还在市局那里挂着号呢，他的名字是叫……钟旭日吧？”
“组长，你是觉得，这个白晓蝶和……”李堃媚回过头问了一句，但还没说完，狄光皓就打断了她：“或许真的就是巧合吧，又或许，是我太想抓住这个钟旭日了。”
“看起来，我们有必要去分头问问了。”一直没说话的朱玉婷突然冒出了一句。
“嗯。”狄光皓点了点头，然后开始了部署：“堃媚，你留在这里再好好查一下这两个人的资料，重点查一下这个童虎和他的家人；我和玉婷再去趟音速酒吧问问情况；你们两个去童家调查一下从昨晚童虎跑出酒吧到现在的行踪。”
音速酒吧。
“你好，我们是刑警队的，来找你了解点情况。”狄光皓出示了证件。
“哎，好，警察同志，不知道你们想知道点什么？我一定配合，一定配合……”酒吧的老板陈鹏很识相，一边朝二人点头哈腰，一边吩咐旁边的服务员：“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这两位警官拿个水果拼盘来啊……”
“不必了，我们问几个问题就走。”狄光皓朝那名服务员示意了一下，服务员很知趣地转身离开了。
“那，二位警官想问什么？”陈鹏搓着手，有些紧张。
“不用紧张，就几个小问题，就当和我们聊天吧，”朱玉婷说道，她抛出了第一个问题：“你觉得你们酒吧的服务员白晓蝶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陈鹏挠了挠头，“怎么说好呢……人长得虽然漂亮，干活也挺认真的，但就是话太少了，这三年里，她平时别说和客人，就是和这里的同事也统共没说过几句话。”
“那对昨晚她被那个叫童虎的人欺负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看的呢？”
“我能怎么看啊？您去周边这条街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这童虎可是他家里的大少爷，说不定将来都是继承人呢！不光是我们这儿，其他几家店都不敢惹他，只好由着他了，不然他万一哪天叫人砸了我们的招牌，我们又能怎么办？不过这说起来也怪，每次他来我们这儿，都是指名道姓要小白出来陪他，不然他就开始闹事了……”陈鹏一边说，一边连连摇头。
“你是说，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朱玉婷皱起了眉头。
“可不是嘛，这三年里，基本上天天都上演这样的戏码，刚开始还有人去拉架，结果被打进了医院住院了，再后来就没人敢管了，只要别闹出人命，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陈鹏的脸就像吃了黄连那样皱成了一团，“您可能会问，为什么就不能报警？问题是这没用啊，这大少爷就是个滚刀肉，就算进去了，没几天放出来也还得继续闹，我这儿的生意也不算特别景气，哪儿敢那样折腾啊……”
“说的也是，”朱玉婷也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她继续问道：“那平时在这里和白小姐比较要好的人都有谁？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呢？还有，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把这里所有服务员的详细资料都给我们一份？”
“当然可以了，两位警官请跟我来这边。”陈鹏转过身，朝二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童府别墅。
“没想到这儿的地方那么大……”徐勇站在面前这栋占地面积起码四五百平米的豪宅的大门前，“我这辈子都买不起这样的房子啊……”
“你这话说的好像咱们公安有谁买得起一样……”王伟天一边说着，一边叩击大门的门环。
“两位先生，你们找谁？”一个佣人模样的中年男人从门内探出了头。
“你好，我们是刑警队的，想找你们董事长了解一些情况。”徐勇掏出了证件，很客气地说道。
“警察？”佣人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老爷说了，今天是小姐大喜的日子，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不会见任何人……”
“那他大概什么时候方便呢？我们有些比较急的事情想找他。”王伟天问道。
“等老爷回来，我会跟老爷通报的，你们明天再来吧。让两位警官白跑一趟，真的是很不好意思。”佣人说完这句话，就慢慢将门关上了。留下徐勇和王伟天面面相觑。
“嘿！我说，好狗还不挡道呢，你们都他妈谁啊？站在我家门口干嘛？”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粗犷的男声。
回头一看，徐勇顿时就认出了对方：“童虎？！”
对方却并不惊讶，反而耸了耸肩，挑衅道：“哎呦，既然都知道大爷我的名号了，还不快滚？！”
“我们是警察。”徐勇正要发作，王伟天就抢先一步掏出了证件，但听得出来，他说话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是警察又怎么样？切……”童虎反而更嚣张了，“大爷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了，让开，我要回去睡觉了……”他粗暴地拍了拍门，吼道：“开门啊！都他妈死哪儿去了！”
“童虎！站住！”当童虎无礼地推开那名中年佣人，正要往里走的时候，徐勇再也忍不住那股怒气，大喊了对方一句，“我们有些事要问你！”
“我有权不回答！别得寸进尺！”童虎连头也没回，直接撂下了一句话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这人真是个混蛋，我真想狠狠揍他一顿。”回想起对方的嚣张，徐勇就有些愤愤不平。
“你要揍了他，以他那个性格，以后不天天叫人来找你麻烦才怪，到时候脱你衣服都是轻的。”王伟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这个人我也想揍，但我们是警察，办案就要按照规矩来，不能越界，否则我们和罪犯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这个案子的线头可是有点多啊……”李堃媚将一叠打印好的资料分发给了众人，“这童氏集团的人脉关系就很复杂，一个个查的话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查不完的。”
“或许我们可以化繁为简，”朱玉婷翻阅了一会儿资料，提出了一个设想：“我们不妨跳出来，从旁观的角度看问题。先抛开一切，从最初的开始入手：昨晚在酒吧的那名死者，是什么职业？”
“资料上显示，这个人叫王卫，今年46岁，他从事的是见不得光的勾当：有时候充当白粉买卖的掮客，有时候自己也倒卖一些毒品。但他很狡猾，逃过了几次扫毒行动……”李堃媚说道，“他的死因是中毒，根据尸检报告结果表明，是氰酸钾一类的合成物，投毒的人应该具备一定的化学知识。”
“不过，二楼当时的客人我们都排查过了，他们当中没一个人是从事或者曾经学习过专业化学的，而且，他们也都不认识死者……那凶手又是从哪里出现的，又是怎么离开的呢？”徐勇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或许，答案就在那家酒吧的一楼……”朱玉婷似乎已经有了答案，“我有个推测，不过需要验证一下。这样，徐勇你明天和老王去那趟酒吧……”
6月4日。早晨8点。
玉田大酒店。
童琳看着熟睡中的丈夫，眼中流露出了柔情。她不忍心叫醒他，于是便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然后悄悄下了床，走进了卫生间。
她的手里，拿着一根验孕棒。
结婚前四个月，她和他就进行了交往接近三年来的第一次性行为。再后来，又进行了昨晚的第二次……
其实，自从第一次的那次激情以后，她就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怀孕了。但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更不敢去医院做检查。毕竟，童氏集团的千金小姐婚前和他人发生性行为、未婚先孕等等名声要是传出去，后果将会是难以预料的。
拜托了，快点出来啊……童琳一边焦急地等待着验孕棒的检测结果，一边暗暗祈祷。可最终的结果出来时，她还是愣住了。
结果显示：她怀孕了。
其实，除了这件事以外，还有另一件困扰她的事情。
自从和李文启发生了第一次性关系之后，她每天都会遭到莫名其妙的恐吓：第一次，是在她半夜在家里上厕所时，厕所里突然“飘”出来一个白发苍苍、长着鲜红色长指甲的“女鬼”；第二次，是有一次她在浴室洗澡时，窗外飘过的一个长发影子，但当时在外面的佣人却声称他们一直在外面守着，没见到任何可疑的人……
这个“鬼魅”就好像如影随形一样，不管童琳在什么地方，都会突然出现吓她一跳，但自始至终，却从来没有第二个人看见过。
好在，每天晚上睡觉前，李文启都会温柔地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呢，我会陪着你的。”
每当这个时候，童琳都会蜷缩在他的怀抱里，像个安静的小兔子。
与此同时。
童府别墅。
“两位警官，老爷现在可以见你们了，不过，他只给你们十分钟。”昨天的那名佣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门。
“就几个问题，我们问完就走，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朱玉婷微微笑道。
童府后花园。
戴着眼镜的男子深情地吻住了女子的唇，说道：“晓蝶，我爱你，你是我的。”
女子正是那天晚上在酒吧被童虎欺辱的服务员白晓蝶，她的眼眶中流出了泪水，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荣，我也爱你。”
“过几天，等我的出国护照下来，我就带你一起走，我们去国外登记。”男子也抱住了白晓蝶。
“嗯。”白晓蝶点了点头，她早已泣不成声。在阳光的照耀下，她的身躯显得更加地娇小柔弱。
她双手的指甲，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鲜红色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