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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光者(2)

2020-03-29  本文已影响0人  秋水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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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睡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暮蔼沉沉里醒来,母亲呆坐在我的床边,哽咽道:“你要是再不醒来,我要急疯了!”

      我的头脑还不甚清醒,慢慢坐起身来,只觉得全身酸痛,好像身上的骨头都要散架一般,腹部好像有一股奇怪的热流涌出来,我掀开薄薄的棉被,大滩腥红的血迹映入我的眼帘,吓得我冷汗直冒。

      我跳下床,翻箱倒柜,换衣换床单,然后偷偷清洗那些血迹,然而那些不断涌出的红色液体,又让我陷入了恐慌。

      我母亲说,以前的女子,都是用布料缝一个长条状的布袋,里面装一些草木灰,然后用绳子系在腰间。我赶上了好时代,已经有人发明了卫生巾,但我母亲很节省,用的是上厕所用的卫生纸。

      我在那种不安与慌乱里过完了那个暑假的最后几天。

      开学的时候,父亲骑摩托车送我。他的西装后背上,落了些许白色的头皮屑,看着他头发有些灰白的后脑勺,我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他说,“我们家,只能培养一个大学生,你可以早点出来工作,帮我扶持你妹妹上大学。”

      我的心里,有些不甘,又有些无可奈何。

      父亲又说,“如果你的牙齿换得好一点就好了,我就托沙洋的战友给你谋个好工作,女兵比男兵更有前途……”

      我知道,我父亲的战友,好多都做了大官,他们经常写信来,父亲却从不愿与他们联系。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去求人的。而那日,他说出的那番话,着实让我感动。

      我低下头去,心里涌起无边的自卑和悲伤,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宁愿那两颗长了三年才长出的牙齿永远都长不出来!

      多年以后,我终于下了决心,对我的夫君说,“我要拔掉这两颗牙齿!”

      他说,“无论是丑的还是美的,自然生长的总是最好的,你为什么总是想不明白呢!”

      是的,我一直想不明白,在我十四岁那年秋天,自卑就像一粒种子,在我心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那一年,我遇上一个好老师,王会玉老师,她像玉一样质朴美好,亲切又善解人意。她个子很高,清瘦温婉,喜欢穿白底水红色莲花的丝质衬衣,浅色长裤,走起路来,像风中睡莲摇曳生姿。

      她喜欢我,就好像喜欢她的女儿一般,让我心生欢喜,也惶恐难安。

      要知道,在初三的这次分班之前,初一初二那两年,我受尽了另一位班主任王老师的苛责和歧视,她曾当着全班同学说我,说我就是一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

      让她欣慰的是,在她长达两年的打压下,我已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课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全部。我的成绩排在年级前三,史地生几乎都是满分,就只有数学老是拖后腿。

      我合上书,可以清晰地记得某个历史人物在书上的哪一页,哪个角落。

    我可以一字不落地背下一整篇课文。

    我甚至可以画一张表格,将所有的昆虫分类填进去。

      然而,学校的任何活动或比赛,都与我无缘,她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搬到新校区那一年,她甚至不给我分配床铺,也不退住宿费,我只好住在镇上的财政所,所长杨伯伯是爸爸的朋友,后来又住在元哥哥家里。

      那每一个天将破晓的黎明,每一个黑暗四伏的夜晚,我一个人往返在学校和财政所的路上,心里充满了无比的愤恨,孤独和悲伤。

      到如今,我都不知道那个王老师为什么要那么对待我,那么无视我的存在,一次次当着全班的面批评我。

      当然,我做不成班长,评不上第一批团员,参加不了演讲比赛,我甚至不能参加任何文艺演出,我在一次运动会上的体操比赛中,由于过度紧张做错了一个动作,只因为站在我前面的女生出错,我也跟着出错了,于是又迎来她长达十多分钟的批评,当着全班的面,我至今还记得她薄薄的嘴唇,记得她轻蔑的表情……

      我像一只被她折断的翅膀的小麻雀,时常被她拿到众人面前嘲讽一番。可是骄傲如我,又怎可轻易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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