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冬瓜
五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看吧,皎洁如圆盘的月姥娘又大又亮,依旧娇羞地从树梢升起,将洁白银亮的月光毫不吝啬地洒向人间,洒向大地。飞禽在流云间飞过,柳树婀娜地摇动着身姿,与微风和舞,虽已进入秋天很久,可中秋节前后正是秋收最忙碌的时候,人们用着各种先人留下的智慧凝聚的办法将金黄的玉米从地里到家里,再到囤里。
此时,家家户户门洞大开,人们纷纷搬出话匣子,录音机,电视机等一切带响的东西,坐在当院,打开门灯,男人女人都穿着小褂,坐在小山般的玉米堆前剥着这些教人看着就痛快的黄棒棒!
又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王炳生一家愁眉苦脸——当然就捎带着矮冬瓜也一起愁眉苦脸。大概矮冬瓜和张二相好,所以也就带着他一块愁眉苦脸。
的确,张二的愁事来了。
咱们先介绍一下这个出场不多模糊而又不幸的老头。
张二兄弟两个,父母在操持完大哥的婚事后,俱都亡过。早年间年景不好,大哥没几年也一病呜呼,好在赶着咽气前帮着兄弟成了家。
大嫂带着一双儿女苦熬不过,便改了嫁,嫁到了南边一个村子里。
随娘改嫁最怕受委屈,况且两个孩子都已长大,已谙世事,及至到后来每每回到这个小村子时,当年的小姑娘都忍不住哭上一鼻子。
可人是走了,大哥留下的遗产没有带走,按着乡规,张二继承了他大哥的所有,包括那一方院地。
麻烦就出在这。
张二也是两个儿子,俩儿子很不和:妻子亡时,俩儿子都小,他曾经把小儿子送出过一段时间,后来儿子受屈自己又跑了回来。
他咬着牙把俩孩子操持成人,脊背却再也直不起来了,是啊,岁月和生活把这个老头折磨的无欲无求。俩儿子成家后,大儿媳妇就开始挑三拣四,尤其对于小叔子,她一万个讨厌。
好嘛,都说婆媳关系不好搞,他们家却是叔嫂关系不和睦。
大哥恨二弟,二弟恨爹爹,儿媳打成粥,没事骂闲街。
说来奇怪,他们家两个儿子是祖传的。
大儿子俩儿子,二儿子俩儿子。
哈哈哈,不过还是有点区别的。
大儿子,还有一个闺女。
时光荏苒,都各自成人后,老头可谓是四世同堂,少有的福气!儿孙绕膝,何其乐哉!
老头依旧是那样,沉默寡言,和蔼可亲,生气时也会翘着胡子喝骂:“小龟孙!”
大儿子大孙子,二儿子二孙子,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要瓜分他那块院地,单等着老头蹬腿,好盖瓦房!
不料,究竟怎样分却谈不拢,一群人险些大打出手。因为大儿子的二儿子,举着一把劈柴的斧子喝道:“我他妈一斧子劈死你!”
老头抽着卷烟闷声不说一句话,脸却涨的通红,他静静地听着,看着,默默地承受着。
老天爷啊!让我快点死吧!这是他此刻真实的心理写照。
很快孙媳妇从娘家又叫来了几车人,一下子使这个小小的胡同热闹起来。人群甚至站不开。
老头没有了法子,只好从街上把他的一个侄子叫了过去——族人解决起来家事可比衙门有用。
他自己推出来自己的小三轮车,低着头,涨红着脸向南边走去。——老头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自从两个儿子昨天过来说这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家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从而痛苦地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