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1丨如亚特兰蒂斯没入深海

1914年8月2日这天是星期天，伯特兰·罗素在经过剑桥圣三一学院的巨大中庭时遇到了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凯恩斯正急匆匆要赶去伦敦，他私下告诉罗素，自己得到了英国政府的召唤。第二天，罗素也赶到了伦敦。在那里，战争情绪尽情地喧嚣着，罗素意识到战争已经无法避免和一触即发了。此时距离奥匈帝国裴迪南大公与其妻子遇刺不过才过去了两个月，但战争的爆发还是让许多人猝不及防。即便智慧如罗素，都不能预见到这场战争的规模之大与时间之长，未来的惨烈同样也跨越了罗素的经验。

索姆河战役是在1916年7月1日早上7点半正式打响的。在此之前，黑格将军已经下令对德军战壕进行了为期一周的炮击，1500门大炮共发射了150万发炮弹。不过英军失算之处在于，他们完全不清楚德军有多擅长挖洞。到了7点31分，德军已经把大炮从防空洞推了出来并对准了另一方的战壕。就在这一天上午，沿着索姆河沿岸13英里范围内发起进攻的11万英国士兵伤亡不少于6万人。数不清的死者枕籍前线。

伯特兰·罗素的学生兼好友路德维希‧约瑟夫‧约翰‧维特根斯坦来自奥匈帝国的维也纳，他在1914年8月7日也入伍了。他被派到了奥匈帝国东部战线驻克拉科夫某炮兵团服役。在此之前，维特根斯坦在英国剑桥师从罗素，罗素本人也将与维特根斯坦的相识称为是他一生中“最令人兴奋的智慧探险之一”。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于1889年4月26日生于奥匈帝国的维也纳，父亲卡尔·维特根斯坦是欧洲钢铁工业巨头，母亲莱奥波迪内（Leopoldine Kalmus），弗里德里希·哈耶克外祖父之姑表妹，是银行家的女儿。他的家族是奥匈帝国数一数二的豪门家庭。路德维希在八个子女中排行最小，有着四分之三的犹太血统，维特根斯坦自幼跟随兄姊在家里接受教育，然而家庭教育的结果却无法使其达到正规高中的接纳标准。直到1903年在通过入学考试后前往林茨的一所以技术著称的中学学习，和阿道夫·希特勒是同学，不过尚未有确凿证据表明这两位重要人物有过任何深入的交往。维特根斯坦在中学时成绩平平。1906年，维特根斯坦前往柏林学习机械工程。1908年，进入英国曼彻斯特维多利亚大学攻读航空工程空气动力学学位。在此期间，维特根斯坦潜心钻研了伯特兰·罗素与怀特海合写的《数学原理》以及戈特洛布·弗雷格的《算术基础》。值得一提的是《数学原理》这部书，三卷近2000页。1911年时，维特根斯坦听从了逻辑学家弗雷格的建议，前往英国剑桥大学三一学院求学于罗素。罗素将他视为最理想的接班人。不过，从1914年开始，罗素和维特根斯坦之间的分歧将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埋下伏笔。战争撕裂的不仅仅是国家，也包括个人及个人的生活。

维特根斯坦在《战时笔记》中记录了一部分投笔从戎的经历。1916年，作为一名普通士兵的维特根斯坦被调往前线。他的思想与他在前线面临的危险复杂的交织在一起，1918年战争后期维特根斯坦在意大利被俘。同一年，罗素因反战活动被判刑投入监狱。维特根斯坦在战俘营中完成了长期思想酝酿的《逻辑哲学论》。这本书后来在罗素的推荐下，于1919年出版。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一经出版就在哲学领域掀起了巨浪。维特根斯坦说他已经“在所有基本点上”为哲学的难题找到答案。此书的序言这样写道：“如果我所笃信的并无谬误的话，那么这部作品的价值还体现在它表明了这些问题得到解决是所取得的进步有多么渺小。”《逻辑哲学论》中的句子都很简单，而且都有自己的编号，附注2是对2.15的精炼，而要想理解2.15则必须参考2.1中的附注。几乎没有什么附注是限定性，但每个附注都循序渐进。

在一次大战结束后，罗素与维特根斯坦走上不同的道路。维特根斯坦在战后捐出了他所有的财产，并改行成为一名小学教师。1926年，被证明总是与成年人格格不入的维特根斯坦离开了“粗俗愚蠢的南部农民”，结束了乡村教师的职位。1929年，维特根斯坦重返剑桥，以《逻辑哲学论》作为论文，通过了由罗素和G.E.摩尔主持评审的博士答辩后，留在三一学院教授哲学，并于1939年接替摩尔成为哲学教授。1947年，坚信“哲学教授”是“一份荒唐的工作”的维特根斯坦从剑桥辞职，以专心思考、写作。1951年4月29日，维特根斯坦与世长辞。他在逝世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告诉他们，我已经有过非常精彩的人生”。维特根斯坦在生前出版的著作不多，只有1919年的《逻辑哲学论》、一篇论文、一篇书评以及一本奥地利小学生的字典。有关维特根斯坦更为详细的生平及其思想可以参看《维特根斯坦传----天才之为责任》这本书。

罗素当年发现维特根斯坦时的判断相当准确。不过也正或许是借助罗素，也同时借助战争，才能催生《逻辑哲学论》。描述这样一个故事，基本上是在他人的梳理中再次整理一番。但也能一窥《逻辑哲学论》这本书诞生过程的曲折。

“逻辑”和“哲学”这两个词语在古老的中文中应该属于新面孔，它们出现在中文中可能仅有百余年左右。当我们学习和审视“逻辑”和“哲学”在中文中诞生和演变过程中，维特根斯坦一定会在某一个地方静静地等候我们，就像海等着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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