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灭不了的人性

当一个人的权力达到至高无上的时候，就会面临一个人生的选题，那就是人性。

斯大林，在人类历史上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就凭他在二战中，有效地组织和领导的卫国战争，击败纳粹德国，解放了整个东欧，并使共产主义事业扩大到全球三分之一人口的壮举，也不能不承认他的伟大，就是说他功高盖天也不为过。然而，斯大林却又不容置疑地，是人类历史上一位最为残暴的独裁者。他在执政期间，为了维护自身的权力，残酷地用暴力手段，肃清任何敢于挑战其权威的异见人士。监禁、流放、处决……无所不用其极。使那个时期的苏联社会陷入人人自危的恐怖之中。

玛莉亚·尤金娜，是前苏联时期一位伟大而具有传奇色彩的女钢琴家。她以其多样性、阳性力量以及创造才华的演奏风格著称于世。她所固有的直率和真挚的性格，使生活在那个时代极权统治之下的她，增添了许多令人难以置信，而却又被证实了的传说。

1948年初的一天，居住在莫斯科郊外布利日尼亚别墅的斯大林，不经意间在广播里听到了玛莉亚·尤金娜钢琴演奏音乐会的现场转播。那天尤金娜演奏的曲目是《莫扎特·第23钢琴协奏曲》，这正好是斯大林最为欣赏的乐曲。他当即拿起电话，直接叫通了电台的领导，询问有没有尤金娜的这张唱片，并要求将唱片在第二天早晨送到他的别墅里去。

接到最高领袖的电话，电台领导顿时惶恐不安。由于尤金娜的热爱自由，以及直率和真挚的性格，再加上她为当局所不能容忍的信仰，掌权者早就有内部规定：不得留下玛莉亚·尤金娜的任何录音。当然，电台里也根本不会有尤金娜的唱片了。可是，电台的领导却不敢向最高领袖说出没有这张唱片的话来。撂下最高领袖的电话，万般无奈的电台领导，只好连夜把尤金娜和管弦乐队叫到一起赶录唱片。然而，所有接收到这一特殊任务的人，除了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尤金娜以外全都被吓得瑟瑟发抖。最不可思议的是，乐队指挥几乎被吓傻了，根本无法工作。电台的领导不得不把他送回家，又请来了第二位指挥。可是第二个被请来的指挥同样也被吓得战战兢兢、一塌糊涂。直到换上第三位指挥后，才勉强于次日早晨完成了这一特殊的录音。他们赶忙把制作出来的，尤金娜唯一的一张唱片送到了斯大林的别墅……

斯大林倒是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由尤金娜演奏的莫扎特《第23钢琴协奏曲》的唱片了，不过遗憾的是，他到死都没能知道，这是全世界唯一一张为一个人而灌制的唱片。

斯大林十分欣赏尤金娜的演奏。于是他就给尤金娜颁发了两万卢布的犒赏。然而，尤金娜对于最高领袖的“恩赐”不仅不以为然，而且居然不可思议地冒天下之大不韪，给斯大林写了一封信。她在信中说：“谢谢你的帮助，斯大林。我将日夜为你祈祷，求主原谅你在人民和国家面前犯下的滔天大罪。主是仁慈的，他一定会原谅你。我把你赏赐给我的钱都给了我所参加的教会……”

评论家把尤金娜写给斯大林的这封信称作是一封“自取灭亡”的信。因为按照常理，在当时，不要说如此胆大包天的行为，就算是对领袖稍有不敬也会招致灭顶之灾。只要领袖稍微皱一皱眉头，就能叫她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人们都说尤金娜必死无疑。然而斯大林在读了尤金娜给他的信后，却一反常态地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是默默地把信放在了一边……

后来人们把这段故事拍成了一个纪录片：“敢叫板斯大林的女人”。阿曼多·伊安努奇在2017年拍了一部古怪的电影《斯大林之死》，他把这个故事制作成了该影片的开场戏。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一位大提琴家伊丽莎白·威尔逊女士为尤金娜编写了一本传记，并将该书定名为《烈火琴师》。而“烈火琴师”这顶桂冠，是当时西方世界对玛莉亚•尤金娜这位伟大的艺术家、胆识过人的伟大女性的赞誉……

1953年3月5日，斯大林死了。他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一个难以载入正史的传说：人们发现在斯大林已毫无生气的尸体旁，尤金娜演奏的莫扎特唱片仍然在唱机里旋转着……

人性,是哲学家们长期争论不休的一个话题。两千多年以来,尽管出现过各式各样的人性论。但至今都无人能给“人性”一个令人心服的定论。唐朝末年有位叫杜荀鹤的现实主义诗人，他写过一首《感寓》的诗。在这首诗里，他对于“人性”的感悟倒还真地是入木三分的。

大海波涛浅，小人方寸深。海枯终见底，人死不知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