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江湖散记之薛方

2020-02-08  本文已影响0人  小天羊星

“姑娘,面已经凉了,要不,我给你再煮一碗?”热心的掌柜问道。

薛方手里的杯子转了一转。

“有劳了。”她说。

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冒着热气被摆上桌,一双竹筷整整齐齐地摆在一旁,却从不曾被她拿起。

杯里只剩茶渣,她低头看了一眼。

咔地一声,手中的小杯碎作了两瓣。

骑岸往西亭走,只有这一条驿道。

驿道边只有这样一座茶亭。

任他姜川如何大的能耐,要到西亭,必要经过此地。

薛方已经在这里等了三天。

每日从晨曦起到日暮时,她都到这里来,坐在老位子上,只点一碗牛肉面。

牛肉切作蝉翼薄三块,足见厨子刀工到位。面筋道爽口,过水火候时常把握熟稔。

但她只看一眼,从不动筷,待面凉了,掌柜便会帮她重下一碗,依旧是那三块肉,三天来,还是那三块肉。

她已经能闭眼将那三块牛肉的纹路脉络画下来了。

她将碎杯摊在桌上,茶沫组成诡异的图形,突地只听见几声闷雷,她抬头一看,见乌云从天边滚滚而来。

她心中顿时隐隐不安起来。

——————

薛方当上金钩捕快那日,心中却是极为不快。

自打到了通州,她连立大功,在通州远近闻名,殊不知其中另有隐情。

第一桩,弑妻案。

城中庄员外自打娶第一任夫人起,直到第十三任,每一任夫人都患上隐疾,不治而终。旁人只道庄员外八字硬,克妻,并无他想。而且他的夫人大多是在异乡买回来的穷苦女子,或是青楼歌妓,过世之后也无亲人前来吊唁,于是皆不了了之。

一日清晨,薛方在自己的枕边发现一纸信筏。

信上龙飞凤舞书几大字。

“庄府,柴院,井。”

薛方将纸捏紧在手中,指尖在手心掐出痕迹来。

当天夜里,她带人前往庄府,在荒废的柴院的井中捞出残尸十三具,另在府上某个角落里搜出一只金大鼎,鼎里污水混沌,用刀一拨,一只发黑的手便扶了上来。

满城哗然,关于此事传闻刹那间甚嚣尘上。

其他捕快盛赞薛方,称其妙眼神捕。

到了夜里处理完庄府的事罢,捕快们皆开开心心热热闹闹去酒馆里大庆了一番。

薛方心事重重地坐在角落里,手中握着酒杯,转了一转,她抬眼望向酒馆外黑魆魆的街道,有戴着斗笠的更夫走过。

咚!咚!咚!

  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是谁?

她想。

究竟是谁,潜入她的房间在她枕边放下信筏,还使她分毫不曾察觉。

她这样想着,眉头紧锁。

翌日,有小捕快急匆匆来敲她的门。

“薛捕快!不好了!庄员外家的金库被洗劫一空了!”

待她到达庄府的金库时,才知道什么叫洗劫一空。

百尺开来的房间,空徒四壁,只剩下曾摆放金器古董留在地上的深深痕迹,仿佛在告知人们这里曾藏珍纳宝,金碧辉煌。

一夜之间,就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把庄府搬得一干二净,真是好大的本事。

她当即跨马来到城门口,仔细询问后得知昨夜未曾有人出城。

又打道回府,到了地牢中,烧了炭,拿起铁钳,目光狠厉看着被铁链锁在牢壁上的庄员外。

“说。”她吐出一个字。

庄员外杀了十三个人,性格早已是扭曲怪异,只望着她手中火炭阴笑,满目阴晦:“娇滴滴的小娘子,不要这么凶嘛,让爷陪你玩玩啊。”

烧红的木炭贴在人肉上立马滋地一声冒出白烟来,庄员外疼得面目狰狞大声叫唤,随即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薛方将铁钳扔回炭盆里,拧头冷冷吩咐他人仔细审问,然后擦了手径自离去。

过了几日,终于是找到了庄府的密道,薛方带着几人点着火把循着黑过去,出了密道,天光如洒,山草长得半人高,满目极尽荒凉。

  她回头看了一圈,才发觉已经出了通州城极远了。

她拨开草,勉强走了几步,突地踢到什么。

她低头一看,发现竟是一只木盒,拿在掌中打开,看了一眼,继而又啪地一声关上,手指紧紧攥着木盒,青筋突起,用力得发疼。

盒中放着一支金钗,盒顶里又是龙飞凤舞几个大字。

“谢薛捕快,姜川敬上。”

———————

第二桩,私盐案。

薛方喜欢吃面食,每一天清晨都会到城内一家小摊上吃上一碗牛肉面。

这一天她在吃面的时候,瞧见一大队商队进城,长途跋涉,风尘仆仆,十几辆马车上都载着巨大的箱子,不敢含糊地挂着大锁。

那商队走到面摊旁边时,有人停了脚步,用闽语喊话。薛方来通州前,在泉州呆过几年,如今也能将晦涩难懂的闽语解个大半。

“喂,要不要吃碗面啊!”那人喊道。

前面人回头不耐烦道:“吃什么面,要快点到庙里去。”

薛方手一顿,暗想,这么大一支商队,去庙里做什么。

后边那人无奈笑道:“行啦,行啦,盐又不会长脚跑了。”

“呸!”前面那人回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再乱说话小心老子撕烂你的嘴。”

薛方放下筷子,朝商队看了一眼,突觉人群之中有一双眼睛正望着她,再仔细一看,却又没有了。

翌日,薛方装扮作香客独自前往城北庙中。

这座庙建成多年,住持德高望重深得人心,庙中一直香火鼎盛。

入了佛堂抬眼便是一尊大坐佛,薛方寻了个蒲团跪下,学着旁人的样子摇了支签,接着又找佛堂前的小沙弥解签。

小沙弥递给她一纸红筏,上书:

可比当年一塞翁,

虽然失马半途中。

不知祸福真何事,

到底方明事始终。

薛方自是不信这些,仍是装作一副疑虑重重地模样,问道:“小师傅,我这多日里来,只觉混沌迷惘,似入了魔障般,可否请住持大人为我颂持经法,一解其中困顿?”

小沙弥欣然应予:“师父在后院佛堂,施主且随我来便是。”

薛方随小沙弥来到后院,趁其不备在悄然离开,在一间空屋中藏身,待其走远才出来。

她孤身一人在寺中四处查探,却并未发觉异样,绕了半天最后来到一间极为偏僻的别院,院墙上有一方窄木门用木条闩着。薛方走到门口取下门闩,推开门发现门外是一方菜地。

她走到菜地里,地里只种了些常见的蔬菜,她仔细瞧了一圈,发觉靠西边的蔬菜长势不如东边的好,甚至有一些菜叶已经枯黄蜷缩。

她走到西边,只觉足下泥土奇怪,踩上去极为松软,似是刚刚被人翻过,于是她蹲下身,用手在土上挖了起来。

挖了不到三寸深,她手指摸到一件异物,她拨开那东西上的土,露出来棕黄的颜色,却是油纸,她拔出刀,一把插下去,再拔出来时,晶莹透亮的白盐便漏了出来。

薛方嘴角一弯,不动声色地擦净刀上的盐粒,站起身用脚推土将刚刚的坑填满踩实。

当天官府就派人包围了城北庙,将寺院上到住持下到扫地的沙弥通通收押进大牢。从菜地里搜出的私盐约有千斤,全堆放于官府后院之中。

薛方与一干捕快留在寺庙之中,搜查那些贩卖私盐获得的钱财,却多时无果。

到了傍晚时分,官府派人来寻他们,要将大半捕快都叫回去。

薛方问府上派来的人:“何事如此仓忙,寺中财物尚未搜出,恐有外人见财起意,此时叫人回去,寺中人手不足,实在极为不妥。”

那人回答:“府外百姓击鼓闹事,要求放了住持,再不叫人平定,只怕事态恶化。”

薛方皱眉:“住持在此地德高望重,我们如此鲁莽抓人,确是草率了。”

那人点点头,便带走了大半人手。

薛方在四处安排了人手,吩咐:“若看到生人,断不要手软。”

时间走得极快,不久便入了夜,薛方独自燃了灯守在佛堂里,靠在门边,抬眼瞧着堂内那尊受人供奉的大佛。这是一尊檀木雕制的大佛,一分一寸都极为谨慎工致,且每日有沙弥拂尘,不落一丝尘土。

她就这样睨着那佛,而那佛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尘世。

我佛慈悲?她倒是不信的,若神佛真的有灵,世间何来诸多苦痛呢。

此时佛堂静谧,门外圆月当空,夜风穿贯堂前树叶,叶击如掌,沙沙入耳。

她听着风声,阖上眼轻叹了口气。

忽地她隐约听到有人喊:“走水啦!”

她心下起疑,循着人声往后院走去,路上遇到另外几个捕快,看到不远处有火光,急忙前去,绕过几条长廊,见火光从菜园传来,推开小门走过去,只见白日里翻过盐的菜园里,不知被谁搭了个柴火架子,在田中央燃起了火。

“怎么回事?”身旁的几人面面相觑,皆为眼前景象迷惑。

糟了!薛方心里陡然一紧,转身往寺庙中跑去,当她几人跑到佛堂之中时,才发现大堂之中空落落的,那尊一丈来高的大佛竟已被人偷偷运走了。

而在之后几日的审讯中,有小沙弥供认,所得钱财全藏在寺内大佛之中。

千金尽失。

连续两桩案件的钱款皆被盗走,薛方连续几日未曾睡好觉。

终有一日,她喝了点酒,醉醺醺地倒在床上,睁眼已经日上三竿。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无意撞到一物,咣当一声掉到了床底下去。

薛方心下疑惑,探头去看,却见地上躺着一只木盒,她顿时清醒过来,十指掐紧,好半天才伸出手捡起地上那只木盒。

她打开盒子,见盒中一绢白帕,拿在手中,晶莹的盐粒便从帕子里滑出,落在她掌心之中,被手心温化了,粘得四处都是。

帕子角落用白线暗绣二字。

姜川。

———————————

薛方一家四口死了三个。

死因为中毒。

她出门卖布换米,回家便看到邻家门口聚满了官差。

邻居是江南富商,有仇家在井中投毒,毒死了全家上下七十三口人命。

以及受到波及的,薛家三条人命。

她推开人群冲到中央,跌跌撞撞摔到一个人身上。

那人穿一袭黑色的官袍,腰间一对小金钩,在她额前砸出血窟窿来。

那人赶忙扶住她,薛方却是脑子一嗡,只觉白日晃眼,什么也看不见,昏了过去。

薛方借来木板车,将爹娘与弟弟的尸体并排摆在上边,独自一人将他们拉到城外的荒山之上。

  她拿起锄头刨坑,从日出到日暮,双手磨出血泡来,血痕留在磨得光滑的木把上。

她将三人尸体放入坑中,几人脸色皆是中毒之后的蓝紫色,看不出熟悉的模样。

薛方将土推入坑中,填成坟来。

天色将合,竟渐渐落起雨来。

薛方填了坟,累得浑身无力,直接瘫倒在坟头,她浑身上下满是黄土,雨浇淋下来,更是混作一团,她仿佛也死了一般,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雨里,耳朵里进了水,听不清雨滴声。

突地背后雨点弱了下去,有人在她身后撑了伞。

“喂,你是活的还是死的?”那人问。

薛方抬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夜色那样深,那人的脸浸在暗里,他穿着一袭黑色的官袍,腰间一对小金钩,手里一柄油纸伞白得亮眼。

那人叹了口气,从衣服里掏出一方白帕,弯下腰胡乱给她擦了把脸,白帕立马染得乌黑,那人将帕子塞在她手里,留下伞,转身走到了雨里去。

薛方其实没有哭。

那块帕子角落用白线绣了二字。

姜川。

那一年她十六岁,四年后她到了通州,成了金钩捕快。

———————————

第三桩。

骑岸发大水,大坝被冲垮,死了上百号人。

薛方随朝廷官员到了骑岸,她深知此次洪患乃官员私吞公款,挪用筑坝经费,使得大坝年久失修所致,但她不能说。

酒宴甚欢。

骑岸官员为朝廷巡抚斟酒。

“大人心系地方百姓,实乃我骑岸百姓之福啊。”他说。

“我此行也是奉皇上旨意,此次洪患,吾皇着实心忧不已。”

“大人放心,小臣已及时命人修复大坝,救助灾民,分毫不敢懈怠!”

“如此便好。”巡抚喝了一杯酒,道:“你这是什么酒?”

“兰溪河清,大人若是喜欢小的可叫人奉于府上。”

巡抚摆摆手,斜过头笑看薛方:“薛捕快巾帼英雄,女子做捕快,实属难得,来,我敬你一杯。”

薛方手指在桌下捏了拳头,道:“谢大人,小的不敢。”

骑岸官皱眉:“有什么不敢,大人叫你喝,你就喝!”

巡抚抬手止住他,笑眯眯道:“我听闻薛捕快破了两桩大案,这样吧,我今日,就封你为金钩捕快,这是喜事,一定要喝一杯。”

薛方接过酒杯,闭着眼一饮而尽。

烈酒一路从喉咙烧到了胃里。

当夜巡抚遇刺。

墙上留了几个大字。

献薛捕快,姜川敬上。

———————————

薛方离开骑岸的头一天晚上,有人来送行。

是骑岸的一些百姓,满眼是泪,进门来就要跪谢。

薛方慌忙将他们扶起,问究竟是如何。

带头那人说道,“骑岸大水,良田尽毁,百姓一年劳作颗粒无收。继而又瘟疫横行,病死无数,可谓喊天不应,喊地不灵。官差更是可恨,朝廷拨款赈灾,遭他们私吞无数。多亏薛捕快善心,救百姓于危难间。”

薛方摸不着头脑,瞠目结舌,我如何?

那人走过来,掏出一白帕,展开一看,帕中银锞子两锭,帕上用墨笔书二字:薛方。

“每户灾民都收到了薛捕快的赈款,无不感恩戴德,多谢薛大恩人啊。”

薛方一震,连退了好几步,扶住八仙桌方才站稳,竟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你个姜川!

当夜,薛方辗转难眠,披衣踱到庭内,月华如水,微有寒意。

“薛姑娘长夜不眠,所为何事?”有朗朗人声传来。

薛方转过身,发现有人屈起一条膝坐在屋顶上,另一条腿垂下来,自在地荡在空中。

薛方定定地看着他,清辉渺渺,正好落在他的脸上,那双眼睛狡黠又奸诈,又带着笑,仿佛是故友来寻,没有半分不自在。

“我认得你。”薛方这样说。

那人皱眉,向前探了身子:“你自然应该认得我,你不仅该认得我,还应该抓我。”

薛方笑了一声:“你就这么想我抓你?”

姜川摇摇头:“你不抓我,自然会有人来抓我,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被你抓了好。”

“为何是我?”她问。

姜川敛了笑,抬头望着夜空,长叹了一口气:“我欠你三条人命。”

薛方一怔,又见他低下头与她四目相视,神色黯然:“杀你亲人的凶手,我没有抓得到。”

听了这话,薛方无言,良久方才别过头,短促一笑:“呵,破不了的案多了去了,你又能欠多少呢?”

“不是破不了,是抓不了。”他说道:“凶手位高权重,我毫无办法。”

“当年我虽是金钩捕快,其实也只是名头好听,真正做得了的事,微乎其微。”

薛方开口:“所以你不当捕快了?”

“正是如此。”他答道。“没想到,辞了捕快一职,我能做的事,反倒是更多了。”

“我以为…..”她开口又顿住,忍了又忍,最终只说了一句:“罢了,你走吧。”

姜川站起身,丢下一句:“若你回心转意要来抓我,来西亭找我。我等你。”接着便跃下屋顶,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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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捕快,你当真要走?”

薛方背着包袱,转身笑对前来送别的捕快们:“这么些日子,多亏兄弟们照顾我,不嫌弃我是女子,我才能好好干下去。但是背井离乡这么些年,我终归还是想回家去,总在外抛头露面,也不是长宜之计。”

其他几人哄哄闹闹,口无遮拦:“薛捕快若是要嫁人,嫁咱们兄弟几人谁不好,非要回去,倘若日后受了夫家欺负,定要回来告诉咱,咱们哥几个饶不了他。”

薛方被逗笑:“行了,有你们这些话我也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吧。”

一人高声道:“放心吧薛捕快,你走之后,咱们哥几个就去西亭,定要把那胆大妄为的姜川捉拿归案,一解心头大恨。”

薛方心下一顿,皱眉问:“你如何得知姜川在西亭?”

几人面面相觑,望她:“薛捕快还不知道?这几日江湖上不知哪里放出来的风声,说姜川就在骑岸前往西亭的路上,早有人摩拳擦掌,要去抓他了。”

薛方一愣,心中冷笑,哪里放出来的风声,还不是姜川自己放出来的?!

她抱拳与众人道过别,立即翻身上马,用力一夹马腹,马长嘶一声,朝大道上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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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乌云滚滚几乎要压到地面上来,雨势积压,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薛方心神不定地坐在茶亭里,面前的牛肉面热气腾腾,蒸得她心烦意乱。

以姜川这种无事生非的性子,早晚是要出事。

莫不是他已经……薛方心里一紧,连忙闭眼,想要把那念头从脑子里除掉。

可是越想忘掉,却越发清晰起来。

她心如鼓捶,慌得身子不禁发起抖来。

忽地她想起一句话,忍不住哽咽起来,对着那牛肉面黯然开口:

“喂,你是活的,还是死的……”

“牛肉是死的,我是活的。”一个人声从背后想起。

薛方抬起脑袋,眼睛睁大,像是有光从里边亮起了一般。

她回过头,见那人站在炉灶前,正费力地把人皮面具从脸上揭下来,还一边抱怨道:“这玩意儿戴着真热啊。”

薛方拳头捏紧,起身铮然拔出佩刀,抵到那人脖子下边,她恼羞成怒,也不再顾及两人之间距离压得如此之紧,那人脸上蒙着薄汗,一双眼睛狡黠奸诈,正含笑看着她。

“怎么了,终于打算将我缉拿归案了?”他语气轻佻,像是说着很好玩的事情。

薛方咬牙切齿:“我不做捕快了。”

“那你为何还拿刀抵着我?”

薛方就那样死死地看着他,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半晌才吐出几个字:“牛肉不新鲜。”

————————————

谎话。

你的牛肉面下得这样好,吃一辈子都甘愿。

hym 大学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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