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差点死在东莞。(八)
这是一间充满酸腐恶臭味道的仓库,那味道像是成千上万具腐烂的爬满老鼠蛆虫的堆积如山的尸体发出的味道。我双手紧紧捂着鼻子,恨不得把鼻子堵起来不再呼吸,就这,那骇人的气味还是从我的手指缝隙、毛孔中钻进来,让我几近窒息。
我身体紧紧的靠着房门,耳朵顺着门缝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等了一会,直到我确定钱白白和一楼那两个奇怪的男人没有追过来,才瘫软的坐下来。
这时,我才开始观察这个三楼的仓库。
月亮已经隐了去,虫鸣和蛙叫声也越来越稀,东方的天空中稍稍泛起了一抹橙色的荧光,荧光钻进屋里,使事物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以至于我能看大概看到这屋里的样子。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极度恐怖诡异的画面,但是我敢确定,这是我有生以来看到的最恐怖诡异的画面!
昏昏中,我看到这个仓库里摆满了塑料模特。是的,就是那种静静地站在卖衣店里的衣服模特。他们,哦不,是它们被整整齐齐的码成数排站在那里,它们都没有穿衣服,有的少了个胳膊,有的断了个腿,断裂处还能看到里面的劣质塑料和纤维。远远看去,像是美国恐怖电影里变态医生的人体实验室。
诡异的是,这些塑料模特的脸全都被人画过妆,没错,虽然它们的妆很劣质,但是一眼便能看出来。
它们的眼睛被那种艳丽又土气的红色妆笔画的很大很大,甚至往外凸了出来,有的被画的太重了,红色的颜料顺着眼眶流了下来,像是流了血。
我静静的盯着它们看,突然觉得它们像一个一个的金鱼。
恶臭无时无刻不在缠绕着我,我觉得再在这里面待一会绝对会窒息而亡。只是,外面的天还没有大亮,那两个堵门的守卫也不知道回屋里没有。
我脱掉短袖,把它叠成双面,然后像一个口罩般紧紧的栓在脸上,觉得稍稍好受了一点。
恶臭的味道削弱了几分,我可以稍微大口的呼吸了,缺氧的脑袋也慢慢的恢复过来,让我终于可以腾出空思考了。
我再次环视这个仓库,突然间疑惑了起来——这恶臭从哪里来的?
刚开始我以为是这种塑料膜特久不见阳光而发霉坏掉发出的气味,后来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此时,太阳已经从东边爬了上来,金色的曙光给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金色,屋里也亮堂了起来。
我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这些诡异的模特,它们裸露着残缺的身体一动不动。我突然觉得,我也是它们中的一员。
我发现,它们整齐的队伍里有一个空缺位,我的心里猛的抽动了一下,竟然自顾自的走到那个位置与它们并排站在了那里。我故意把自己的眼睛挣得好大,肢体故作坚硬,学着它们的样子,一动也不动了。
我敢确定,如果我把衣服脱光,混迹在它们的中间,绝对没有人能很快分辨出来,这让我心里窃喜。有一个想法突然在我的脑袋里滋生出来——它们都不是塑料膜特,而是跟我一样的人!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又盯着它们仔细的看了起来,就在这时,我才发现,那恶臭并不是它们发出来了,而是从后面那个黑咕隆咚的角落里发出来的!
我按耐着自己狂烈的心跳,缓缓的朝那个角落走去。
越靠近那个角落,恶臭就越严重。
……
天已经大亮,屋子里的黑暗连同恐惧一起被驱逐了出去,我站在这一堆被黑色塑料盖着的物体前面,一动也不动。
那恶臭,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那物体不大,黑色塑料表面凹凹凸凸不平整,上面还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从塑料的边角处,我看到了裸露出来的一节指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