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繁花，平静淡然

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在冬天的海边小住一阵儿。

不只是去看一眼大海，那不一样，虽然你会获得即刻的释然，一次身心的震动，但那只是大海最表面的部分。你没有走进它的深处，它也不会向你展示真正的性格。

如波德莱尔在《港口》一诗中所写，“对于一颗倦于生活的斗争的灵魂来说，港口是一个迷人的居所。天之广阔，云之变动不居的结构，海之变幻不定的色彩，航标灯之明灭，这一切都是一个棱镜，特别适合愉悦眼睛，并使之永不厌倦。”

尤其是冬天的海，复杂矛盾，像一位看似温和实则严厉智慧的老者。只有当你放下刻意的目的，耐心地与之共处时，才会靠近它的心。

被刮去了夏日闹热和浪漫之后，寒冬的海边是重复的冷和无限的寂寥，而这时吸引来的人多少有些特别，他们常常是真正需要海的安慰，或者必须承受这种生活的人。

每天固定时间，牵着老狗在沙滩散步的独身老妪；傍晚时分聚集在此的老年交响团；即便生意冷清，也得守着门店，打开霓虹招牌灯的餐厅老板......他们大多看起来安静、平凡，理解冬日海边生活的乏味，就像愿意承受生活中那些坚硬的现实。

如诗人多多所写，“看过了冬天的海，血管中流的一定不再是血”。

但同时，他们也很幸福，不因为什么而幸福的幸福。那些瞬间并不闪烁显要，不是一个句子里的感叹号或被加粗光标的字眼，而是不小心按下的空格号，是一个人说话前深吸一口气的时候，以及结束交谈后短暂的寂静。

躲进海边的咖啡馆，看着潮涨潮落，心绪也跟着平静下来。盯视久了，甚至会觉得浮动的不是海，而是你，你慢慢地浮起来，松弛地躺在海面上，从书写海的人变成被海书写的人。

像诗人所写，“他无所惧无所望无所盼，只是定睛凝望落日”。是的，也许幸福就是这样了，你空无一物的时候，它流向你，你也不做声，让它就这样无声地淌过你，感受被海浪一遍遍冲刷的平静。

很平淡，也很坚定；很虚无，也很满足。

时候不早了，我的朋友们；

所以我不要你们的面包和酒了

我只要几许寂静的时刻

——普里莫·莱维《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