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白描］从一个想开小店的念头开始

村上春树的作品诸多，经年来我也陆续拜读了几乎全部的作品，但是私下比较喜欢的是一本他不那么出名的小册子《旋转木马鏖战记》。这里面都是一个个未成形的故事雏形，稍加雕琢就可以跃然纸上，人物都是那么家常而随意，整个故事集仿佛有一种气韵在流动，读起来分外轻松而真实。

联想起村上开小酒吧的往事，还有最近增添的“深夜食堂”情节，于是想象中就出现了这么一家小小的店铺，在午夜时候，不知道从何处出现的城市游子们踏入门槛，然后老板在柜台后用了然熟悉的眼神说：“你来啦。还是要上次那种饮料吗？”客人也摆出熟客的架子，大摇大摆在固定座位上坐下，点点头大咧咧地说：“老板，我今天想喝酒，再来点你拿手的小菜。”

酒意三分之后，大家都打开话匣子，不认识的人可以做听客，熟悉的人之间插科打诨，开着善意的玩笑，老板端着茶杯在一边笑听着，突然有两个朋友为了一件陈年往事争执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互相揪住对方的错不放，声音也持续高扬。旁边的看客们转而开始劝说这两位几乎反目成仇的朋友，劝架的有，看戏的也有，顿时热闹非凡。

老板不动声色地说：“烤鱼做好了，大家要不要尝一下？免费的。”听说有免费的美食，大家都发出欢呼，而这两位吵架的朋友也及时松了手，一个冷哼一声，踉踉跄跄地起身走了。另外一个呆坐下来，短时间内无法言语，直到旁边的食客笑着说：“来块鱼吧，这鱼可好吃了。”于是他脸色的坚冰突然融化，犹如不存在过一般，又端起了酒吧，回复了聊天与笑容。

布帘后的老板微微笑了。

为什么这一幕一旦我开始想象，就犹如水龙头打开，有着停不下来的趋势。仿佛就像人生中曾有过这个设定一般熟悉。我仿佛就曾经身处这样的小店，也许在漫长的旅游生涯中，也真的有过类似经历。我看着老板笑起来眼角的褶子，是微微上扬的，皱纹看起来比光洁的皮肤还要赏心悦目。他的手在围裙中擦着，周围有些烟雾，似乎是厨房传来的热气，还有炉子上开水壶的咕嘟声。周围人的动作也凝固了，他们或笑或哭或悲叹，但是他们的眼神都看着虚无，我想顺着他们的眼神找到他们各自在看什么：老人看着一个年轻的女孩，眼神中有着羡慕和批判；年轻男孩也看着那个女孩，眼神中有着好奇与兴趣；女孩垂目看着手机，里面有个号码却一直没有拨出；中年男子手抚着旁边的肥猫，眼睛看着屋顶似乎在发呆。这时候我才看到屋子角落的那个人，穿着连帽衫几乎已经遮住大半个脸，他谁也没看，似乎正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的手，那手上有着新添的一道伤口，似乎被绳子之类东西拉拽而成。

我左右打量，实在看够了，就取了块烤鱼塞进嘴里，然后一转身出了门。

外面似乎下过雨，地是湿漉漉的。长街尽头，有着踉跄离去的身影，远处还传来狗吠。再远处天空有些发红，那是霓虹灯密集之处，灯红酒路传来的热闹声息。我那时就想着回家。

背后门突然被拉开了，一个个食客鱼贯而出，看到我有些惊讶，但立刻低下头，躲闪开眼神，有着对陌生人的不关心。离开那家店，大家都又变成了冷漠的陌生人。

老板在背后举着勺子，皱纹慢慢舒展开来，犹如花纹一般在眼角绽放，他看着我说：“欢迎光临，进来吃点东西吧？”在他说话的同时，烟雾慢慢缭绕，到我的眼前似乎看不清楚一切。

兜兜转转，我回到了想象的开端，我希望有这么一家小店，让我踏足消磨一段几乎是自处的时光。于是我进门落座，然后笑着对老板说：“来个你拿手的什么吧，你决定。”

长巷在外，却有着足音悄悄走近，不知道下一个流浪到这里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