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夫

我前面这个人就是新兵教官艾里沙爵士，他显然没打算让我休息，才刚到黑城堡就急着把我拉到训练场。真是奇怪的人，难道我哪里得罪他了吗？我忽然想到他刚见到我时的表情。怎么说呢？好像看到一头怪物？不，怪物那么可怕，我可没从他脸上察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恐惧。他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左边的嘴角夸张地上扬着，呲裂出几颗蜡黄的牙齿。没错，就是这种表情：当猎人逮到美味的小乳猪时那一脸陶醉的样子。

你可能会好奇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是什么人？我敢打赌，你不会想知道的。因为我既不是武艺超群的骑士，也不是英俊潇洒的王子，我只是一个被父亲称为“懦夫”的胆小鬼，当然，有时他也叫我“肥猪”。愤怒？是的，一开始我确实有过那种感觉。我也是有自尊的，尽管我确实有点胖——可能是很胖吧。不过很多年过去了，父亲的努力终究还是失败了：我没能成为合格的骑士，无法继承他的爵位。我想他大概比我更有理由愤怒吧。

被艾里沙带到训练场时，我看到几个人正在打斗，光看架势就够吓人的，我可不想上去和这帮家伙打。

“告诉他们你的名字。”艾里沙说着，把我推到这群人中间。

“山姆威尔·塔利，”我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呼吸，“从今自愿加入守夜人。”

“现在来吃黑色布丁吧，哈哈……”一个长相凶恶，满脸络腮胡的家伙说。

”拉斯特，试试这‘肥猪’的身手。”艾里沙对那个满脸胡子的家伙说。

我虽然有些紧张，不过被人说成是“黑色布丁”还是让我有些难受。我试着站到那家伙对面。说实话，心里可完全没底，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战斗。

拉斯特用钝剑劈我的背，噢，真痛，要不是身上穿了盔甲，我可能早就被砍死了。我倒在地上，一心只想这一切赶快结束。

“我投降。求你别再打了，我投降。”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像犯了错的孩子般。

“站起来！捡起你的剑，”艾里沙显然还想继续折磨我，“给我打到这头猪站起来为止。”

剑就在身下，我想捡起来，可拉斯特一直在我后背疯狂地劈砍着，使我根本爬不起来。我拼命捂着自己的脑袋，那杀猪般的哀嚎声让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喉咙发出的。

“看来南方连强奸犯和小偷都没了，现在连猪头都送来了。”艾里沙听到我的哀嚎声似乎更兴奋了。

拉斯特继续在我的后背上操练着。我投降，求你别打了，我一遍遍地重复着……

“用力点，继续！”艾里沙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够了！——他都投降了。“我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噢，谢天谢地，这一切终于结束了。我感觉有个人用力拉着我的手臂，在他的帮助下我总算站了起来，这个时候我终于有机会看清他的脸。怎么说呢？没什么特别的，并不英俊的脸上留着些稀疏的棕黑色胡子，好似蒙着一层薄雾的灰色眼睛时不时流露出一点淡淡地忧郁。我觉得他是个好人。你肯定觉得我在说废话，不然他就该任由那帮家伙继续蹂躏我。

”看来我们的私生子恋爱了啊。“当他把我拉到他身边的时候，我听到艾里沙这么说。

我心想：救我的人原来是个私生子啊。

”太好了，我们的雪诺大人决定保护他的爱人，那我们就来练练。“艾里沙说着，叫拉斯特和另外两个人一起进攻他口中那位”大人“。

原来这个人叫雪诺，还是一位”大人“，也许今天我的霉运该到头了。等等，如果他真的是一位”大人“，艾里沙这样做也太疯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算了，还是先看看再说吧。无论怎样，我可不希望他败在这三个家伙手上。

噢，是的，你们都看到了，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完全是杞人忧天，这三个家伙根本不够看。能如此近距离地亲眼目睹欺负我的坏蛋得到教训，这感觉棒极了。

艾里沙让大家都散了，他看上去有些失望。我不知道他以后会怎么报复我，我可真够倒霉的啊。

”你可以叫我山姆，我妈妈就这样叫我。“我感激地对雪诺说。

”你为什么不站起来反抗？“雪诺似乎并不关心我的名字。

”我也想……只是做不到。“我沮丧地摇摇头。

”为什么？”雪诺显然无法理解。

“我……是个懦夫……父亲总是这么说。”我小声地回答道。

“长城容不下懦夫。”雪诺正色道。

“你说的对，很抱歉，我只是……想谢谢你。”我说完，拿起地上的剑，慢慢往回走。

我能感觉到训练场上其他人看我的眼光，这滋味并不好受。父亲希望我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士，为此他严格的训练我——至少在健壮好斗的弟弟出生之前是这样的。不过，你们也一定都猜到了，结局和今天大同小异，我根本不是这块料，我太胖了，而且从心底害怕战斗，即便是拿起剑来，我也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挥舞，当有人向我砍来时，我会本能的向后退缩，然后我的剑会莫名其妙地从手中滑落，之后你就会听到“懦夫”、“猪头”这样的词从父亲的嘴里宣泄而出，他大概真的快要被我逼疯了。

也许这里才是我最好的归宿，只要能远离我的父亲，远离他时常挂在嘴边的“懦夫”这个刺耳的词，我就会感觉轻松许多。可我怎么知道，即便在这里，这个词依旧如影随形般日夜纠缠着我，折磨着我，使我一刻不得安宁。噢，伟大的七神，看在我如此虔诚侍奉您多年的份上，请给我明示，给我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