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之义-郭云深和他的那个夏天
《郭云深和他的那个夏天》
作者:故乡圆月明
楔子:
那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夏天,山脚的桃花林见证了郭云深与三个兄弟之间的生离死别,也见证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友情。
如今,郭云深独坐在桃花林外的一处矮坡前,望着灰黄的土丘上杂乱点缀着的野花,土丘经年累月后即将被风沙抹平,而上面的野花却开的正艳、正红。
回忆过去,那里曾经有着一群生龙活虎的人,在开怀的爽朗笑声中,活跃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一、金银的诱惑
马六从没有见过这么多金银,一锭锭的黄金、白银拥挤地码放在巨大的梨花木箱里,璀璨耀目,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也勾动着马六贫穷、贫瘠、饥寒交迫的灵魂。
这口做工考究的银箱原本是藏在一辆马车之中,然而此刻马车已经倾翻,拉车的马儿也不知何时挣脱了缰绳逃走。所以银箱也跟着倾倒在地上,随着磕碰摔开了它发锈的锁扣,将一卷卷经史子集掩盖下的金银暴露在了阳光的沐浴下。
四周再无旁人,空旷的山谷中,只有马六,以及闷热、紧绷的空气,还有那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
“有人吗?有人吗?谁家的马车?谁家的箱子丢了?”
马六不停的喊问,山谷中良久才传来他的回音,他喊的嗓子有些疼,声音也一次比一次低沉。
靠在马车边漫长守候了两个时辰后,他开始伸手,到箱子里触摸那群无主的宝物。
二、交友的讲究
马六曾经做过一夜暴富的美梦,梦中,他成了一个富家翁,整日里在三进三出的宽阔宅院里吆五喝六,品尝着丫鬟姨娘们端送上来的海味山珍,熊掌猪手。梦后的第二天,他曾跑到庙里去跪拜佛祖,祈求佛祖让自己能够圆梦。可是,几年过去了,他仍是一贫如洗,每年眼巴巴地看着祖上留下来的半亩甜桃林开花结果,靠着一点叫卖鲜桃的收入积攒几吊钱,其余时间都在富家翁们的鄙夷眼神中靠卖苦力帮闲谋生。
没想到,佛祖真的能圆了他的梦。
他望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拖回破屋中的那箱金银,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因为宝箱的原因,这间简陋的屋棚都冒出些异样的光彩了。
怪的是,真的是暴富了,他却没有了一丝想做富家翁的心。此刻,他首先想到了两个结义兄长:曹大贵和郭云深。
大哥郭云深是衙门里的小捕快,郭母顽疾在身,整天靠着三剂汤药续命,所以他虽有些微薄的薪水俸禄,却一样捉襟见肘,三十好几仍是没有娶亲,在城中的陋巷典了一间房,独自照顾着卧床的老母亲。
二哥曹大贵是酒肆金义楼的跑堂伙计,魁梧彪悍,声如洪钟,是个大大咧咧的粗犷汉子,虽然为人手脚麻利,却也是一年到头攒不下几串钱,穷的叮当响。
他们三个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却因为共同的爱好—舞拳弄棒而结缘,不约而同地来到城外七里的大报恩寺,跟着寺院里的老和尚大有禅师学些粗浅功夫。一来二去的熟络了,竟拜为结义兄弟。
原本想,郭云深是身有公干的人,曹大贵与马六不敢高攀跟他做兄弟,但是郭云深的一番话却打动了他们:“二位兄弟,我郭某人交朋友,从来不看对方有没有钱、有没有权,因为我既没有钱,也没有什么权!所以,你们就安心地、放心地跟我交朋友、拜把子,有肉同吃,有酒同喝!”
今天马六捡了巨额财宝,兴奋地盘坐在自家的泥地上,脑海中冒出的,正是结义那天报恩寺后山的震天喊声:“我郭云深、曹大贵、马六三人愿结为异性兄弟,互敬互助,苟富贵,勿相忘!”
三、叵测的人心
县城的长街上,车水马龙。
曹大贵拉着马六的衣袖,将他从酒楼的雅座上拽起,一直拉到金义楼的门廊下,见四下无人,这才满脸疑惑地问:“你手上这锭银子哪里来的?”
马六支支吾吾,良久才说:“二哥,你莫多问,总之兄弟捡得了一笔横财,这银子清清白白,正好让大哥和你我兄弟共同享用!但我怕出岔子,你莫要告诉旁人!”
曹大贵眼中泛着光彩,抓着马六的手指不由攥紧:“有多少?”
马六忍着手臂生疼,结结巴巴道:“少说,少说也有百八十两!”
曹大贵张大嘴啊了半天后略一沉思,向马六说道:“金义楼人来人往太惹眼,你先去平四巷的老刘家卤肉店里,叫上一桌酒菜,我这就告假去衙门口候着大哥,等他出来就领去见你!”
马六想想也是,这飞来的横财,毕竟来路不算太正,若是失主找回来,自己还得把银箱还回去,因此也就不敢在县里最好的酒楼庆祝了。放在少有人问津的平四巷,既给两位义兄置办了宴席,又遮人耳目,说起来,还是二哥曹大贵粗中有细,想的周到。
平地风起,似是一场山雨要来,马六坐在老刘家卤店里,望着蒸汽腾腾、酱香扑鼻的一整条卤猪手,焦急地搓着双手,两位哥哥没来,他也不好意思下手开动。
郭云深和曹大贵冒着倾盆而至的大雨,冲进了卤肉店里。曹大贵在叫骂,嫌老天爷下雨下的太巧。郭云深则望着忐忑不安的马六,爽朗一笑道:“兄弟久等了!定是饿了,来,先开吃!”
酒过三巡,郭云深皱眉望着马六,轻声说:“我听大贵说,你捡到一笔银子?”
马六平生最佩服的人就是郭云深,对他毫不藏私,听到询问便要和盘托出。
郭云深抬手制止他:“六弟,若是捡得一二两碎银,许是哪个富家公子赶路时无意掉的,若无人寻来,用了便是。可若是数十上百两银子,万万使不得,这不是横财,是横祸啊!”
马六急道:“我,我,可是,那马车空无一人,山坡下我也找了许久,根本就不见失主的踪影。”
郭云深耐心解释道:“若是真如大贵说的,有上百两白银,旁人丢了怎么会不回头找寻?何况这么多银子,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拿得出的,丢银的人,一定是大富大贵之家,有的是权势,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私吞了这笔钱财,你我兄弟,只怕有命拿,没命享啊!”
马六听罢后背汗流不止,嚼在嘴里的猪腿肉,也变得如同木屑,寡然无味难以下咽了。
良久,才恍恍惚惚地问道:“那大哥说怎么办?”
郭云深道:“今日县令老爷染了头疾,早早回后堂歇息去了,且天色已晚,你明日一早将银子尽数用车推到县衙来,承说清楚。交完银子,想必老爷也不会为难于你。”
夜黑风高,桃花林外的小屋前满是泥泞水坑,一个人影从林外走来,蹑手蹑脚地贴在了窗前,摸出一只迷香,从窗边的漏洞里缓缓吹了进去。
马六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想要起身却感觉头疼欲裂,挣扎着爬起来,往床底一看,不禁吓出一身冷汗,连站也站不住了。
那口箱子,竟不翼而飞了!
四、该来的不来
郭云深也没有任何办法,丢了这一箱银子,合他们三人之力,也是一辈子都凑不出。既然东西已经不见,就没办法再上报给县令老爷,唯有祈盼丢银的失主不要到县衙来告发报案了!他让马六回家好好休息,此事以后对谁也不能再提起。
曹大贵吓白了脸,哆哆嗦嗦的搂着马六痛哭不止,他比郭云深还多考虑到一重,如果失主找上来怎么办?若是失主知道了马六捡到过银子,一定会把他当成嫌犯告发索要,而他曹大贵已经得知了银子的事,到时候恐怕也脱不开干系,说不好,大家要一起赔那笔巨资、赔不上就得坐牢杀头。想来想去,他决定将所有瓶瓶罐罐的破烂家当都装上牛车,去到外地躲避,还非要拉上马六一同走。
马六摇摇头,自己心有不甘,还是想把这件事搞个明白清楚,硬生生拒绝了曹大贵的诚挚邀请。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离曹大贵都离城有一个多月了,仍是没有人来县衙报官寻银。
这一天,倒是来了一桩怪案的告首。
清关崖下的老翁在自家地里挖土豆时,竟挖出了人头,天麻麻亮当即哎哎呀呀地跌撞进县衙求县令老爷做主。
县令睡得惺忪朦胧,没有听底下衙役说的真切就问道:“兀那老农,你说丢了什么?”
“回老爷,甚么都不曾丢,倒是地里多了东西!”老翁上堂前听衙役说过,老爷刚睡醒,脾气不好,等会儿老爷问什么就得答什么,万不能答非所问。
“混账!多了什么?你一大早就跑来扰本官清梦,不会是说土豆的地里多出了土豆,西瓜的地里多出了西瓜吧?”县令赵德贤骂说。
“回老爷,西瓜地里不曾长出西瓜,还不到那时辰。倒是土豆地里,多出了一对人头,和一副马车!”老翁颤颤悠悠答道。
赵德贤终于从梦中惊醒,原来竟是两条人命的大案。当即传令,让郭云深等一众捕快带上仵作,速去清关崖检验尸首,查明真相。
赵德贤打发走了众人,刚要回内衙用早膳,后宅却传来一阵阵敲门声。
一个华服公子,带着一名下人送上拜帖,居然是京城吴大人府上的公子。
“家父四月初七修书一封,说是即日启程返回乡里,原本早在一个月前就该到达家中。可两个多月过去了,仍是不见踪影,我与家人一路打探,四月二十有人曾在清丰县境内见过他们,可此后两个大活人和一驾马车却凭空消失,再也不见踪影。家父还乡之时,还带了多年的俸禄在身,怕是、怕是已遭了谋财害命的歹人毒手!”那公子越说越是激动。
赵县令眼皮狂跳不止,联想到刚才那老翁所说的命案,恐怕这吴大人,真是死在本县之中。
“郑效!”赵县令喊来一个英俊伟岸的衙役,命他速带人去查明,这两个月来,是否有人在本县境内花用过大额官银!
不出半日,郭云深等人将挖掘出的尸首带回县衙,正是那告老还乡,却一身平民打扮的吴大人和其仆人。吴大人为了自己两袖清风、清贫廉洁的形象,离京时没有锣鼓喧天、兵马开道,而是和仆人一起,只驾一匹马车简装出行,此行此举,曾令宰辅大人赞不绝口。
可是郑效等衙役查找吴大人俸禄去向的事,却毫无进展。吴家公子把话敞开了说,人死不能复生,只求报仇雪恨。此外,乃父虽清贫,但为人异常节省,积攒下的俸禄及圣上赏赐,少说也有上千两,若是能够寻回,一定少不了孝敬赵大人。
赵县令当即派人在城楼前贴下告示:有知情隐匿不报者,与凶犯同罪!
果然,申时前后,平四巷开卤肉店的老刘头战战兢兢地来告发:半个月前,靠山村的马六曾到自己店里购置酒肉,用了一锭十两重的纹银。
五、悲哀与悲痛
赵县令带着吴公子等人一同出发,捉拿到了马六。
郭云深见义弟被捕,无奈没有时间通知他提前逃走,只得亲自押解,也好给他绑的宽松一些,不至于勒疼皮肉。快进衙门口,他附在马六耳旁说道:“你若是认了赃,承认拿了金银,也就等于间接承认了杀人,谋财害命的逻辑也就贯通起来。所以,万不能认见过赃银!就说只捡到过一锭!”
威武声后。
县令赵德贤使劲拍一下惊堂木,吹着两撇胡子厉声骂道:“刁民!速将你谋得的东西交出来!”
马六装作糊涂道:“你让我交啥?”
赵县令吼道:“自然是你设计残杀了告老还乡的吴大人和那车夫,从他们血淋淋的手中,抢去的一千两雪花白银!那可是吴大人为国为民,辛劳一生换来的俸禄!你这刁民,于心何忍,竟下此毒手!”
马六见赵县令说得如同亲眼所见般明白清楚,却只字未提更贵重的五百两黄金,心下忐忑不定,这狗官,明明箱中是五百两白银,他却从那一锭银子上面推断信誓旦旦说成是一千两,可谓狡诈贪婪至极,那黄金就更不能让他知晓了。
“县令大人,草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一千两白银,不知您这说法从何而起?难道您比草民更清楚案情?”马六辩解完,就被赵德贤命人掌嘴、枷手、杖击直至晕厥。
郭云深几次想在公堂上为马六辩解,可苦于无凭无证。若是说自己知道前因后果,反而会被县令当成共犯锁住。当务之急,就是去寻找到那批白银,其实他和马六心中,都有一个怀疑,盗走银箱的,极有可能是曹大贵。
郭云深回家喂母亲服下药水,临行前来到监牢要求探望马六。
牢头阴恻恻地说道:“郭哥,我说你也是在衙门里当差的,这小子可是藏了上千两白银的要犯,你跟他扯上关系,恐怕日后说不清道不明,自找好大的麻烦呐!”
郭云深心里为义弟马六的悲情命运而痛惜不已,却只得强装着笑脸,将两串铜钱塞在牢头怀里,作揖道:“老哥万勿推辞!这是兄弟攒下的一点积蓄,这马六虽是个泼皮小厮,却帮我照看过老母亲,请您老多关照些则个,与他一些方便。”
牢头将铜钱揣进怀里,推说知道了,方让郭云深进去探视。
郭云深隔着牢门紧紧握住马六的手,哀叹道:“六弟,是我害了你啊!若不是我让你第二天上缴、耽误了时辰,你又怎么会被误当成凶手!大贵虽说和你我有兄弟之情,可你也不能受此冤屈啊!”
马六虚弱而憔悴,裂着口子的嘴角扯出一抹带有血丝的惨淡笑容:“大哥,我想过了,咱们三兄弟,能有一个靠着那笔银子富贵,也就值了!大贵若是被抓回来了,也难免被屈打成杀人凶犯问斩,还不如让他得了富贵,我一个人走!我爹娘去世的早,你可要替我,照顾好咱娘,望她老人家能早日下床康复!下床、康复啊!”
六、第四个兄弟
郑效是郭云深在衙门里结识的一位兄弟,他是个孤儿,随着灾民飘零到此地,因为天赋异禀、人高马大且聪明勤奋,被捕头看中,与郭云深同一年招入公门。与衙门里其他庸庸碌碌的捕快公人相比,郑效是个干吏,他以一个小捕快之力,查明了清丰县堆积的不少冤案、悬案,私底下,已有民众把他称作清丰县小包公。
他和郭云深的交情,并不比曹大贵、马六来的浅。所以,当他听闻郭云深要告假几天,去外地找一个人,需要将老母亲托付给自己照料几天时,他当即应承下来。
但是郭云深走之前,郑效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郭兄,其实你不必去找!”郑效道。
“你知道我去找谁?”郭云深淡淡地问。
“不错!他走的那么突然,东西一定在他身上。”郑效肯定地说。
“我求你放过他,我会劝他如数交回那些金银!”郭云深虽然这样说,但他不确定曹大贵是否分文未动那笔银子,如果用掉了,就只能追回一部分,依然会是巨大的麻烦。
“其实,你完全不用去追,那些金银,本就取之于民,应该用之于民!吴皓廉在江西老家养着一大帮子仗势欺人的恶鬼,他那点俸禄早就花的干干净净。离任时带回去的每一分钱,都是巧取豪夺、搜刮民脂民膏而来的不义之财!”这些本不应该是郑效能够了解的内情,但他此刻说起来却如此一清二楚,他手上的青筋凸起,义愤难平。
“你还是要去?”见郭云深不为所动仍然坚持出行,郑效急着问道。
“我要去!因为马六是个好兄弟!他不应该为了背叛兄弟的人而承担死罪!他还年轻!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应该保留生命,假以时日,他会是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郭云深想着的,是马六憔悴的几不成人形,还反过头来宽慰自己放开手,让曹大贵去享受人生的大义。
“其实你也不必去,马六的事情,就在这一两天会有眉目!”郑效说这句话的时候,郭云深已经打马而行。
七、归来无故人
六月飘雪,风云变幻。
等郭云深从外地回来时,清丰县已经出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他没有带回曹大贵,也没有带回那笔银子。
当初曹大贵趁着月黑风高夜,将马六迷晕,将银子连箱盗走。后来找理由离开了清丰县,带着一大箱银子潇洒人生。
一个月后,见离清丰县已经很远很远,也无人告发找寻失银,而郭云深和马六都没有怀疑和追踪自己,他就有些得意忘形。
他摇身一变,化名成了北方来的大富翁杨大贵。日日夜夜,在富庶妩媚的扬州城各大青楼宿醉、到最气派的赌坊豪赌。四百多两白银被庄家出老千尽数骗走,他怒而争执之下,竟被赌坊的打手们乱棍打死,悄悄地掩埋在了乱葬岗里,就这样了此一生。
而清丰县的县衙,也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县衙。
在郭云深走后的那个夜晚,赵县令命人轮番对马六施加重刑,想要将他屈打成招,死命折磨他,逼他承认是杀害朝廷命官劫走俸银的凶手。失手之下,竟然将马六活活打死。
而郑效为了营救马六,只身闯入县衙后堂,劫走了赵德贤的夫人,要求赵德贤释放马六两相交换。可赵德贤已打死了马六,无法换人,就派人伪装成马六,对郑效偷施暗算。
最终,郑效拼死一战,射出羽箭和赵德贤同归于尽。
曾经情真意挚的四个结义兄弟,居然只活下了郭云深一个人。
郭云深先回了趟家,郑效劫狱前安排了一个小姑娘来照顾郭母,见他回家,小姑娘转交给他一封信。
“郭兄,想必你已经知道谁是杀吴皓廉的凶手?我不为财,只为给郑家村的二百八十口冤魂报仇,为民除害!吴皓廉当年为了完成朝廷疏导洪涝的命令,派人将洪水连夜改道,淹死了郑家村二百八十口人。事后却凭贿赂上司将此事掩盖下来,反而因为治洪有功而高升,成为京师里的红人。他的不义之财,留给那些穷困无助还受狗官欺压的百姓,本就是天经地义!此外,你若是寻回了那批银子,万不要交给赵德贤!他比吴皓廉更加贪婪!弟:郑效亲书”
郭云深想到桃林中插科打诨、诙谐幽默而又义气深重的马六,和机智勇敢、扶危助困的郑效,一时泣不成声,甚至在这一刻,他也原谅了携银逃跑、魂断他乡的曹大贵。
跪在床前,握着那封信,他长吁一口气,逝者已矣,自己该去认领两位义弟的尸首,将他们好生安葬了。
这时,他眼中的余光,却不经意间瞥见了一口本不属于自家的破旧箱子,藏在母亲床底最深处。
揭开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母亲每日必须服用的那剂保命汤药粉,码放地整整齐齐,已做好研磨,这些份量足够一年之用。再往下翻,却是一摞摞黄澄澄的金子,竭力地闪耀着光明。
马六临别重复的那句:下床、康复。原来隐藏有这个深意。
原来,那一天,马六回家当晚就把宝箱中的金子单独取出,埋在了桃林里,而曹大贵只是盗走了箱子和白银。马六有富贵的梦,却不想为富贵所累,他竟在某一天郭云深不在家时,偷偷将金子放到了郭家床底,尽数赠送给了他已视为亲生母亲的郭母。还用一锭黄金,从恰巧游历本县的行脚名医处买下了郭母所需的药剂,以表明自己的孝心。
八、何谓侠与义
飘雪落地即化,今年的异常天象,果然与往年不同。原本应该在树上放声高唱的鸣蝉也不见踪影。
郭云深想,这批黄金,还是不能私吞。至少应该上缴给新来的县令,去年闹饥馑时,县里拿不出一颗赈灾的粮食,听说赵县令为此愁得一夜白了好多根头发,这次正好可以用此填充府库。
他走进县衙,却见赵县令之前居住的后院里围着一大队官兵正在清点什么。原来,赵德贤临死前喊着自己夫人的闺名,指着后院的小树不住说银子、银子,似是怕说晚了,那银子会插上翅膀飞走。
赵县令死后巡抚大人听说了这个传闻,命人来开掘此处,竟然挖出了上千两白银。赵氏没有拿到一分,这批白银被当作暗害吴皓廉大人的赃物,全部充公,但毕竟,没有给清丰县留下一毫一分。
郭云深辞去了捕快之职,带上老母亲,离开了清丰县,再也没有回来过。
有人说,江湖上倒是多了一位仗义疏财的侠士,名唤郑六侠,救助了千千万万的百姓。
又是一个夏天,一名佩剑公子停下马车,将他的母亲安葬在了靠山村桃林之侧,他义弟马六和郑效的坟旁,并给他们一一敬酒。
走到郑效坟前时,他朗声祭奠道: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