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18 | 白驹，马儿呀你慢些走
小楷：至简从心
【诗经·小雅·白驹】
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于焉逍遥？
皎皎白驹，食我场藿。絷之维之，以永今夕。所谓伊人，于焉嘉客？
皎皎白驹，贲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简释】
1.絷（zhí）：用绳子绊住马足。维：拴马的缰绳，此处意为维系，用作动词。
2.藿（huò）：豆叶。
3.贲（bēn）然：通“奔”，疾驰。思：语助词。
4.生刍（chú）：喂牲畜的青草。
5.金玉：此处皆用作意动词，珍惜之意。
6.遐（xiá）心：疏远之心。
1.
《白驹》这首诗读起来很美，十分耐品。是这种意思，也有那般意义。起初，一句，一时也说不清道不明，就觉得甚好。诗中有赞美挽留之心，有遗憾惜别之情，也有逍遥悠然之意。这只是笔者的最初体会，此诗的寓意较为深远，历来解读多有不同，可稍作了解。
《毛诗序》：“《白驹》大夫刺宣王也。”郑玄笺：“刺其不能留贤也。”意思是不能留用贤者于朝廷。南宋朱熹《诗集传》里说：“为此诗者，以贤者之去而不可留。”
清人方玉润在《诗经原始》里说：“王者欲留贤士不得，因放归山林而赐以诗也。”明清以后，有人认为殷人尚白，大夫乘白驹，为武王饯送箕子之诗。
然而汉魏时期，蔡邕《琴操》里有说：“《白驹》者，失朋友之所作也。”曹植《释思赋》也有：“彼朋友之离别，犹求思乎白驹。”之句。意指朋友离开，宴饮惜别而赋诗，注重文人雅士的个人情怀，较为合诗意。今人余冠英《诗经选》也认为是留客惜别的诗，这一说法上承蔡邕和曹植之意。
2.
《白驹》诗的主题是思贤别友，自此，“白驹”的意象广泛出现在历代文人墨客的诗作中。
第一种意象，“白驹”比喻贤人隐士，历代多有沿用。《后汉书·崔駰传》：“懿氓蚩之悟悔兮，慕白驹之所从。”晋曹摅（音同录）的《思友人诗》：“感时歌《蟋蟀》，思贤咏《白驹》。”宋陆游《寄题胡基仲故居》诗：“浮云每叹成苍狗，空谷谁能縶白驹。”东汉王粲《赠士孙文始》诗：“虽则同域，邈其迥深；白驹远志，古人所箴。”此所谓“赠别贤士，白驹远志”。
第二种意象，“白驹”比喻流逝的时间。白色的骏马飞快地越过缝隙，比喻时间过得很快，光阴易逝。
语出《庄子·知北游》：“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郤，忽然而已。”唐杜甫《秋日荆南述怀三十韵》：“星霜玄鸟变，身世白驹催。”明有无名氏《鸣凤记·夏公命将》：“覩（音同睹）此白驹弹指，岂堪华髮蒙头。”明代王横《哭子美》诗：“白驹惊电驰，人生本如寄。”
另，南北朝时期梁朝周兴嗣编纂的《千字文》里，《白驹》一诗被幻化为“白驹食场”四字，也别有深意。
3.
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于焉逍遥？
皎皎白驹，食我场藿。絷之维之，以永今夕。所谓伊人，于焉嘉客？
皎洁如雪小白马，吃我园中嫩豆苗。绊住马足栓缰绳，尽情欢乐在今朝。所说那位贤德人，请在这儿尽逍遥。
皎洁如雪小白马，吃我园中嫩豆叶。绊住马足栓缰绳，尽情欢乐在今夜。所说那位贤德人，待为上宾心意惬。
白马，自古就是象征着品德的高洁与纯净。这里，白色骏马，比喻贤人隐士。皎洁如雪的白马闯入“我”的园中来吃着豆苗，他的主人是我的座上客，我可要好好款待他，让他乐逍遥地常住这里。
此诗作者虽不可考，想来也非等闲之辈，识得白马，且也得到那位尊贵“伊人”的青睐。想必两者是同窗的好友，或是同朝的贤士，彼此仰慕已久，颇有惺惺相惜之情。
“伊人”来“我”家做客，我想办法不让“伊人”走。古代留客的方式多种多样，有折柳枝送客人，“柳”谐音“留”，含义为挽留不舍。《汉书·陈遵传》记载有“投辖于井”的方式，当客人要走的时候，主人将客人车上的辖投于井中，使车不能行走，借此把客人留住。
《白驹》里“我”将马儿拴好，殷切期望白马的主人不轻易骑马远走，可以留下来，一起“以永今朝”，怡然逍遥。
聊聊数语，字里行间洋溢着主人的热情和诚意，以及对“白驹”的呵护，对白驹主人“伊人”的赞美和敬重。
4.
皎皎白驹，贲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皎洁如雪小白马，快速来到我的家。应在朝堂为公侯，为何安乐无终期。悠闲自在需谨慎，避世隐遁多可惜。
皎洁如雪小白马，空旷山谷留身影。喂马一束青青草，那人品德似琼英。音讯不要太自珍，切莫疏远忘友情。
“我”再三劝阻友人不要遁世，间接描述了“伊人”的才得足以“为公为侯”，但生逢乱世，不能出仕匡辅朝廷，只好隐居山林。无奈，“伊人”去意以绝。
割一把青青草，喂饱小白马，友人牵着白马远去，空旷山谷，只有马蹄声碎，和友人孤绝的身影。
心中感慨万千，马儿呀，多希望你慢些走，让我还可以看得见你的背影，听得见你的声音。此去一别，会不会是，渐行渐远渐无书？还望友人你“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白驹》一诗，一咏三叹，情感宛转真挚，思念韵味绵长。后人评述曰：“写依依不忍舍之意，温然可念，风致最有余。”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论山长水阔，只愿你我不会有“遐心”。长路漫漫，别后不知君远近，友人你，温其如玉，莫愁无知己陪伴左右，念此我心甚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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