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京城（一五三）

向前一家三口在腊月二十三早上，终于踏上回家的征程。为了父亲免受来回倒车之苦，他们破天荒奢侈了一把，在医院门口打车直达北京西站。

坐在火车上，三个人甭提有多激动了，那份喜悦，那份温暖，那份深沉的情感。真的是无用言语来形容。尤其是笑嫣，左手握着父亲的手，右手携着母亲的臂，自从在火车上坐下就不停地哼着歌曲。

火车缓缓启动，车厢里也开始安静下来，有的人在看手机，有的人在聊着天，有的人靠在椅子上打起瞌睡……

“爸！过了年有何打算？”笑嫣问向前。

“这个，这个……”向前嗫嚅着看看欣然说，“问你妈。”

“啥意思？看来你们早有预谋哟！”笑嫣又把头扭向欣然说，“有什么打算，快说说让我听听。”

欣然咳嗽一声说：“其实你爸早有一个梦想，就是想开一家小店，可是一直苦于没有资金，这不，你为你爸争取到一笔赔偿金嘛！除了你爸在医院的费用，还剩十多万，所以你爸就想开一家小店，反正他的腿也不能干其它活儿，正好圆他一个梦。”

“你们准备开什么店？”笑嫣迫不及待地问。

“我是这么想的，这两年我一直在手机店给别人卖手机，对手机的进货渠道，手机的品牌，质量，利润，都有所了解。所以你爸一说想开店，我马上想到卖手机，用我的经验加你爸的资金，有个词管这叫什么来着？”

“珠联璧合？”笑嫣说。

“对对对，就这个词，而且还有更主要的一条，咱们镇上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家手机店。所以我觉得在咱们镇上开一家手机店，肯定能行。”

“妈！行啊！卖了二年手机会做生意了。”

“哪里！哪里！皮毛而已，离会还差远呢！”

“妈！爸！其实，我也有个决定要告诉你们，我决定放弃现在的专业，改学法律专业。”

向前和欣然几乎同时瞪大眼睛，惊讶地望向笑嫣。欣然疑惑地问：“你这又唱的哪一出？”

坐在窗户边的向前也不解地问：“你不是一直特别喜欢文学，梦想着成为鲁迅一样的文学巨匠，怎么突然又要放弃呢！”

你们慢慢听我解释：“通过我爸这件事，我突然意识到，咱们国家的百姓法律意识太淡薄，甚至是连起码的法律常识都不懂。千千万万像我爸这样的打工人，在社会上为什么总是被人欺负！被人恶意欠薪！就是因为不懂法律，被欺负了，被恶意欠薪了，不是选择隐忍和放弃，就是选择一些极端的讨薪方式，结果薪酬没讨着，还被刑事拘留。所以我决定改学法律专业，专门为那些社会上最底层的百姓服务。”

向前听完马上表示反对：“闺女啊！你想的太简单了，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社会有多险恶，天下不平的事儿太多了，你能管得过来吗？”

“是呀闺女，我和你爸就你这一个女儿，你还是毕业后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当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不好吗？”欣然也在旁边劝导道。

笑嫣知道想要说服父母亲并非易事，只能敷衍说：“行行行，我考虑一下。”

向前说：“你还考虑啥呀，帮助百姓，拯救黎民，那是你该干的事吗？河南登丰任长霞你知道吧！她贵为一市公安局局长，想为百姓做点实事，结果刚上任三年就莫名其妙地岀车祸没了，何况你一个初岀茅庐的大学生。”

笑嫣不再说话，向前和欣然见笑嫣默不作声，自己也开始保持沉默。

火车不知何时已驶离北京，正昂头在冀中大平原疾驶，向前望着窗外努力思索着。不知道有多少人像自己一样怀揣梦想来到北京，结果梦断京城，最后又落寞地离开，只留下一个残缺的梦在风中摇曳。异乡的月亮也许很圆，但是终究没有故乡的月亮亲切。他乡的水也许澄澈，但是终究没有故乡的水养人。我回来了，带着满身的伤痛，如同儿时哭诉着奔赴母亲的怀抱。

笑嫣也靠在椅背上闭目而思，他想起在《庄子》里看到的一个故事，有一天，庄子正在濮水边钓鱼，两个大臣前来向他请教。庄子向他们讲述了神龟的故事，告诉他们神龟被楚王珍藏在竹箱里，覆以锦缎，供奉在庙堂之上。但是庄子问他们，神龟宁愿在泥水中曳尾而行，还是宁愿死后留骨而贵。是呀！我该如何选择？

欣然此时的大脑也没闲着，她在极力思考着一个眼前现实的问题：怎样把自己的手机店开起来？

太阳落山之际，火车驶入山西省境内，送餐员又开始推着餐车在车厢内叫卖，“大米盒饭，水饺，面条喽！”

笑嫣站起身，问向前和欣然吃点啥，他们俩个就像商量好似的，同声回答：不饿。

笑嫣无奈地说：“中午饭就没有吃，怎么会不饿呢！好了，好了，我不改专业了，以后一切都听你们的，行吧？”

听到笑嫣这样的话，他们才勉强接过笑嫣端上的水饺。向前低头刚吃一口，就听到窗外隐隐传来鞭炮声，他们仨不约而同望向窗外，远处的乡村不断有烟花升起，百姓已经开始祭灶了。

历史是一场浩荡的风，纵来往千年，亦有止息的一日。岁月缓缓流过，山河迤逦，让人难辨春秋。多少情事聚散，如落花无言，多少恩怨情仇，似江流不尽，最后，到底心意难说，情思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