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惟纯 | 故事的陷阱

摘要   

爱听故事是人类天性，举凡投资、交易、管理等，无一不以动人的故事为必杀技。要满足好听，剪裁取舍是必要之恶，忠于真相就如同缘木求鱼。

一位投资高手的朋友，最近对我说：“世界上最愚蠢的事，莫过于听人讲故事，然后掏口袋投资。”

这番话，一语惊醒梦中人。回想自己半生经历，付出最大代价之事，都是听人讲故事，然后投资、借贷、担保背书、卷入麻烦事务、陷入难以脱身情境……。有时候，甚至同一人讲同一套故事，或者同一人换不同故事讲， 都能一再“得手”。实在愚蠢至极。

更有甚者，我自己本人还是个说故事高手呢。打童年时代起，就常有人围在身边听我讲故事。长大成人后，也常从讲故事给人听中，看到别人双眼发亮，就知道事情搞定了。然后，做了记者、当了媒体负责人，根本上算是“卖故事为生了”。像我这样喜欢、擅长、专业“讲故事”的人，竟然还常常“阴沟里翻船”，栽在“听故事”这件事上，其无坚不摧的魔力，可见一斑。

说起来，爱听故事，应该是人类的基本天性之一。打从原始时代，洞穴中一幅幅的壁画，就透露出人类对故事的强烈兴趣。大多数人的生活实在乏善可陈，充斥着琐碎无聊之事，以至于传奇故事，无论其为真实或虚构，往往成为无奈人生的重要救赎。

除此之外，以故事形式做为学习、理解、或沟通工具，有感觉、有深度、有乐趣、有启发，确实具备卓越功效。

就因为听故事植根于天性、又有效用，所以为众人所喜。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害，利用此一“人之所好”遂行各式各类图谋的手段，乃应莲而生。

举凡投资、交易、销售、选票、政治动员、组织管理、操控别人、感情事件，箇中高手，无一不以“动人的故事”为必杀绝技。

“好听的故事”元素很简单，不外乎主题鲜明、戏剧张力够、逻辑说服力强、叙事流畅度高等等，而为了要满足这些元素，剪裁取舍是“必要之恶” ，“忠于真相”就如同缘木求鱼了。无怪乎有谚语说：“可信的不可爱，可爱的不可信。”故事的陷阱，正在于此。

说到“真相”，我常想起美国法庭证人的誓词：the truth, the whole truth, nothing  but the truth。以前老觉得西方人死脑筋，不就“说真话”嘛，啰哩啰嗦一大堆做啥？如今想起来真有道理，有许多好听的话，不是没说真话，只不过没说“全部”的真话，没“除了真话”别的不说，而已。这个“而已”，当然就是个大麻烦。

说了一大堆，总之，故事还是要讲的、还是要听的，只不过，讲故事要更有良心，听故事要更加小心，更重要的绝不能听完故事就热血沸腾的采取行动。这样，才不会一而再、再而三，不断的设陷阱、掉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