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每天早晨醒来,都能看见你
早晨,我妈发语音微信告诉我,说我大舅脑梗塞住院了,我忙着问是啥时候的事,我妈说是上周四就住院了,已经不能说话,眼睛也看不见了,听完电话,我满眼都是泪。
我大舅,从小睢宁县农村长大,但勤奋好学,五十年代北京大学毕业,毕业后,分配在北京做翻译,一生勤勤恳恳的工作,小心翼翼的做人,年轻的时候,不能爱自己所爱,迫于家庭压力,娶了在农村做农民的舅妈,没有爱情,也相安无事的相处下来,舅妈生了个女儿,大约是脑瘫,两岁就夭折了。后来,舅妈再也没有怀孕过。因为没有孩子,就过继了二舅家的二儿子,给自己做儿子。
在北京,他一个人工作,养活着没有工作的舅妈和上学的儿子,老实本分的大舅,始终也没有能力把舅妈和大舅的户口弄成北京的,在我表哥高中要毕业的时候,面临着无法参加北京的高考,我大舅举家回到了徐州,在一个企业工作,把我舅妈和表哥终于有了城市户口,但是不久,我大舅工作的企业改制了,大舅也就退休了。表哥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在徐州找了工作,结了婚,生了个儿子,我舅舅舅妈的日子也变得快乐起来。
2000年的时候,工厂都在倒闭,表哥一直想做点小生意,没有本钱,古板传统的大舅也不支持他自己单做,还是认为他应该在厂里好好干,平时也各种的责备。生意也没有做起来,表哥也失业了,家里人更是骂声不断,有一天表哥就没有回家,也没有人去找他,三天后还是没回来,家里人才去找。发现他已经在他租的厂房里上吊自杀了,空空荡荡的厂房,地上摆着他平时吃的潮牌饼和几瓣大蒜,还有一封遗书,告诉家人,他少别人12000元,实在还不起了。表哥的死,让大家痛苦的同时,我们也发现对他关心太少了,12000元,谁家都能借给他,度过这个难关,但是他却觉得张不开口。
表哥去世前,因为想做生意,需要钱,表嫂已经各种不满,去世后,表嫂也就跟大舅他们不再联系,只是每年春节、中秋节带儿子回去跟老人一起吃顿饭。我大舅他们都已经很感激了,两个失独的老人,每日里独来独往,他们极少参与小区里老头老太的聊天,因为别人一聊起你家几个孩子都在哪里工作之类的话题,他们都会深深的痛苦,只有躲开这些人,或者结伴晒晒太阳,或者就在家里默默的坐着。
今年大舅84岁,退休金2000多一点,舅妈86岁了,没有退休金,社区给她办了个低保,温饱能满足。现在大舅病了,自己在家里撑了一天,实在不行了,还是舅妈去找居委会的人给报的120,舅妈年纪大了,眼花的厉害,耳朵也聋了,电话里说话,她基本听不见,好在她腿脚还行,跑去居委会找人给打电话报120。大舅去了医院,医生就说来迟了,脑梗塞中风,眼睛看不见,嘴巴不能说话,身体也动不了,无儿无女,无亲无故,只他老俩口在徐州,其他的亲戚在睢宁,现在舅妈也老了,根本就没有办法给大舅翻身。
希望每天早晨醒来,都能看见你之前也看到过关于老年失独家庭的报道,仅仅是同情,但当自己的亲人也处于这种状况时,痛苦无法言表。我们该怎么照顾他们呢,晚辈的侄儿侄女们,也都50岁开外了,有的身体不好,有的要忙于生计,谁也不愿意花费时间精力去医院照顾一下这个老人,我跟我妈说,把二舅家的表兄弟们召集起来,开个会,排班去照顾大舅,但是,他们没有跟大舅一起生活过,也没有感情,仅仅是亲戚关系,出于人情世故,他们会去看望一下,但要求他们轮班去医院照顾,都是各种理由的推脱。
失独老人,承受着物质的匮乏,精神的痛苦,假如亲戚邻居不能给予及时的帮助,他们有什么亲情呢?我大舅,也许再也站不起来了,但是必要的临终关怀,让他们走的温暖一点,相关的社会机构,该做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