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星神17
第十七章 无形的屏障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浸透水银的布匹，沉甸甸地坠入肺腑深处，带来灼痛和窒息。光线在眼前扭曲、涣散，树木、岩石、甚至身旁小银那雪亮的轮廓，都拖曳着七彩琉璃般的模糊残影，如同沉入晃动的深水。风穿过石缝的呜咽声，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冷的针，持续不断地刺扎着李青的耳膜和紧绷的神经。那股源自月牙湖方向、沉重如山的无形威压，更是如同万载玄冰凝聚的枷锁，死死禁锢着他的灵魂，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沉重的恐惧。
然而，比这环境压迫更让李青心神剧震的，是右腿膝盖深处那契约烙印传来的剧痛！它不再仅仅是灼烧，而是如同被无形的铁钳狠狠拧住，伴随着每一次尝试靠近月牙湖方向的意图，爆发出撕裂骨髓般的尖锐痛楚！这剧痛像冰冷的鞭子，抽打着他，也像最清晰的警钟，轰鸣着同一个信息——前方，有东西在阻挡他！不是猛兽，不是毒瘴，而是某种……法则层面的界限！
李青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他拄着枣木棍，无视膝盖传来的警告剧痛，无视那几乎要将他灵魂压垮的威压，一步，一顿，无比艰难地朝着那片被扭曲光晕笼罩的核心区域迈去！视线模糊，他只能凭借感觉和小银那炸起银毫、如临大敌般的身影，判断方向。
近了！更近了！
空气愈发凝滞，光线扭曲得如同哈哈镜，风中的呜咽尖锐得如同厉鬼的指甲刮擦棺材板！李青甚至能“感觉”到前方那片熔金湖泊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能量波动，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神圣与疏离！
就在他迈出最后一步，试图踏入那片光晕笼罩的核心范围时——
砰！
一声沉闷的、仿佛撞在厚重无比、充满弹性的橡胶墙上的巨响！
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怒潮般汹涌澎湃的巨大反作用力，猛地从虚空中传来！狠狠地撞在李青的胸口！
“呃啊——！”
李青只觉胸口如遭重锤猛击，眼前金星乱冒，气血翻涌！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那股巨力狠狠向后弹飞！他手中的枣木棍脱手飞出，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重重摔在数丈之外冰冷坚硬的岩石地上！
“噗！” 一口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头，他强行咽下，胸腔里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感。右腿膝盖的剧痛更是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爆发，让他蜷缩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痉挛，冷汗瞬间浸透破烂的衣衫！
无形的墙！
真的有墙！
李青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片看似空无一物、只有扭曲光晕流淌的区域。恐惧、惊愕、还有一股被戏耍的暴怒，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心头！他历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走到这里，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墙挡在外面？！
他不信！
“妈的……给我开！” 李青嘶哑地低吼着，挣扎着爬起。他顾不得胸口的闷痛和膝盖的剧痛，踉跄着冲到刚才被弹飞的位置。这一次，他没有贸然冲撞，而是伸出颤抖的、布满泥污和伤口的手，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向前探去。
指尖，在距离那片扭曲光晕还有尺许远的地方，触碰到了一层……东西！
冰冷！光滑！坚韧！
如同触摸到一块深埋地底万载、冰冷刺骨的巨大寒玉！指尖传来的触感异常清晰，那无形的屏障真实存在！它并非坚硬的墙壁，更像是一层充满弹性、却又牢不可破的能量膜！指尖施加的力量越大，那层膜反馈回来的冰冷弹性和阻力就越大！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向前推、按、戳，指尖都无法再前进分毫！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稳稳地抵住了他的指尖！
李青的脸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他疯狂地加大力量，手臂的肌肉因过度用力而颤抖！但前方依旧是一片无法逾越的虚空！那冰冷的阻隔感，如同最残酷的嘲笑！
“啊啊啊——！” 挫败感和暴怒彻底点燃了他！他猛地收回手，从破烂的衣襟里，近乎粗暴地扯出了那块刻着模糊山形图、记录着八十七道刻痕的木牌！这是孙老丈的馈赠，也是他一路走来的见证！
“开！给我开！” 他嘶吼着，将木牌狠狠按向前方那无形的屏障！仿佛这沾染了他汗水和执念的木牌，能成为打开禁域的钥匙！
木牌冰冷粗糙的表面紧贴在无形的能量膜上，毫无反应。那层膜依旧冰冷、光滑、纹丝不动。没有光芒，没有涟漪，只有木牌上传来的、同样冰冷的触感。
无效！
李青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想起了古树祭坛！想起了岩壁上那些粗犷的星辰符号！想起了守山人皮卷上那混乱的漩涡和血字！
他猛地丢开木牌，双手在空中笨拙而急切地比划起来！他模仿着古树祭坛中心星辰符号的轮廓——双手张开，拇指相对，其余手指弯曲，试图勾勒出那放射状的光芒！同时，口中发出嘶哑的、不成调的低吼，试图模拟记忆中峡谷月夜那宏大低语的某个片段！
手势生涩，毫无力量感。吼声干瘪，在凝固的空气和尖锐的风声中显得无比可笑。前方那无形的屏障，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只有右腿膝盖深处那契约烙印的剧痛，随着他这徒劳的挣扎，再次如同毒蛇般噬咬上来！
“呃……” 李青痛得弯下腰，双手死死按住剧痛的膝盖。巨大的挫败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连祭坛的符号和山风的低语都无法撼动这屏障分毫？难道……真的要像传说中那样，需要血祭？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混乱的脑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
血！他的血！立下契约的血誓之血！
李青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火焰！他不再犹豫，一把抓起掉落在脚边、只剩半截木柄的猎叉！那断裂的叉尖虽然钝了，边缘却依旧带着粗糙的棱角！
他伸出左手，摊开掌心。那上面布满泥污、血痂和细碎的伤口。他看准掌心一处相对完好的皮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皮肉撕裂声！
他用断裂的叉尖边缘，狠狠划开了自己的掌心！一道深可见肉的伤口瞬间绽开，滚烫的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叉尖的木柄，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脚下冰冷、覆盖着奇异苔藓的岩石上，洇开几朵刺目的、小小的血花！
剧痛让他浑身一颤，但他此刻已完全被疯狂的执念支配！他紧握着流血的手掌，一步冲到那无形的屏障前，将那只鲜血淋漓的手，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按向那片扭曲的光晕！
“以血为证！开——！！”
嘶哑的咆哮在凝固的空气中炸开！滚烫的鲜血带着他所有的希望、绝望、愤怒和不甘，猛地印在了那冰冷光滑的无形屏障之上！
接触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那无形的屏障表面，以李青染血的手掌为中心，终于……荡开了一圈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那涟漪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波纹，迅速扩散开来，在扭曲的光线中形成一片短暂、模糊的扭曲区域！李青甚至能感觉到掌下那层冰冷光滑的触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即将碎裂般的震颤！
有反应了！
李青的心脏狂跳起来，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血！果然有用！他更加用力地将流血的手掌向前按去，试图用鲜血和意志撕裂这道最后的阻碍！
然而，那圈涟漪仅仅扩散了不足一尺的范围，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抚平，瞬间消失无踪！掌下那冰冷光滑的触感再次变得坚不可摧！那丝微弱的震颤也彻底平息！
屏障……依旧完好无损！
不仅如此！就在那涟漪消失的瞬间，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冰冷的反噬之力，如同无形的重锤，顺着那染血的手掌，猛地轰入李青的体内！
“噗——！”
这一次，李青再也无法压制！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喷出！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溅落在前方无形的屏障上，如同撞上冰冷的玻璃，瞬间滑落，留下几道刺目的血痕！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刹那，他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一直静静蹲伏在后方、浑身炸毛警惕的小银，颈后一小撮银毫，似乎……极其短暂地、如同错觉般闪过了一丝与月牙湖光晕同源的、清冷的微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