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
我的眼睛在她的羽绒服上面停留着,我没有将盖着我脑袋的帽子摘下来。等到事后我想,摘下帽子,可能我们之间会发生点什么。因为这样我或许还能从她那些语无伦次的话中,分辨出点东西来。
我边走边用手掌摩挲着脸颊上变长的胡须。令我心烦的事太多,比如一个莫名其妙、不堪启齿的梦;一只落在佛经上耀武扬威的苍蝇;包括一根长势突兀的胡须。不知是这个小城腐朽了我的大脑,还是我的大脑糟蹋了这个小城。小城就像是我对着镜子照了二十几年的那张脸。没有这张脸,我的日子可能会过的很不错。怎奈人人心甘情愿为这贪得无厌、惹是生非的东西卖命至终老,吾非圣贤岂能例外。这张脸,经我长年累月的观察后,发觉上面的器官有逐年向中心靠拢的趋势。这个中心在《麻衣神相》里叫年上还是山根我记不清了,所以也就无从得知意义何在、是凶是吉。只得听天由命、任其变化。只有那一对眼珠令我苦恼不已。可能是彼此思念太甚,这两个家伙为了一睹对方,竟也拼了命地向那中心上挤。加之读书时我有拈拔眉毛的嗜好,现在眉毛已拔的稀疏了不少。想年幼时自己眉目清秀,现如今却长成了一副痴呆模样。
我把滑到眼睛下方的眼镜,用手指搓回到了它原先呆的地方。此时一男一女从街边的旅馆里走了出来,男人一本正经地把手放在女人的水蛇腰上,流露出交媾后的轻松。我的眼睛像清晨被闹钟敲醒了一般,随着二人,由圆睁到迷糊再到呆滞终归黯淡,渐行渐远。当我察觉到自己的宝贝劳什子蠢蠢欲动后,嘴里恶狠狠地喷出了三个字,啐了口痰,这才重又心平气和了。
“我去哪?”好象除了家,我实在没地方可去。歌里或诗中不是常说什么“家是避风港”,very good!可孩子们啊,孩子-请允许我这比你们也大不了几天的人这样称呼你们-家确是你们的牢房,你们不可做迷误的羔羊。这是一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犯人给你们的忠告。我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它被一个趴在妈妈怀抱里的小女孩所看到。她用肥嘟嘟的小手指着我:“哥哥,哥哥”。抱着她的女人冷漠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扭转过头去。我想对这可爱小姑娘说点什么,可也只是冷漠地站着。这种冷漠如刀。
我只是希望,只是希望,希望她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永远也不要长大,这样她就不会为男人的淫念与口舌而烦恼。我看了一眼她那双静如止水的眼睛,轻轻地挥了挥手。
精神如此分裂,不带任何分裂的痛苦
在对生活的自我理解里变得更加孤独
——张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