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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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他发现了一朵正在凋谢的荷花，花瓣儿一片又一片恋恋不舍的、慢慢的剥落下来，打着旋儿往下飘。有一片竟飘至他的脚下，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他拾起这片花瓣，举到眼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它。它是那样的洁白、那样的美丽，可是，生命已经离它而去了。明天或者后天，要么就是大后天……，它便会化作一粒微不足道的泥土，叫你再也无处寻觅了……

　　他不由得有些伤感，他想起了黛玉葬花的故事……

　　他把手电关了，又回头望着女生宿舍。“荷花一定睡着了。”他想，“她一定睡得很香。”“她会不会做梦呢？”他又想，“我会出现在她的梦里吗？”突然间，他看见了她的梦：

　　他用自行车带着她，飞一般朝一片草地奔去。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半边脸贴在他的脊背上，眼睛迷离着，嘴里不停地问他一些傻乎乎的问题。……车子翻了，他们连人带车滚进了绿茵茵的草丛里。车子躺在那儿，两个轮子一圈慢似一圈地转着。他们俩则你抱着我、我抱着你，在草地里打起滚来。

　　……后来，她张开双臂，平展展地躺下，一会儿望望瓦蓝的天空，一会儿又看看侧躺在身边的他。他开始给她讲故事，讲的是洛神、还有镇街前那条河里的神。听着听着，她就眯起了眼睛，一片红色的祥光从她的脸上流泻到身上……

　　突然，她化作一片薄雾或者是云，悄悄地飞走了。

　　李老师心里很慌很乱，又有做了贼似的感觉。他狼狈地逃回自己的宿舍，从挂在墙上的镜框里发现，他的脸猪血一般红。他洗了把脸后，又怔怔地窝到床上。他想睡觉，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就默默地想心事。他很希望想点别的，可是荷花却不停地往他心里钻，怎么也赶不走。他意识到了某种危险，不敢再往下想了。

　　许久之后，他摸出了一枚硬币，怔怔地看它半晌，喃喃地说：“就又你决定吧。”他将硬币在手心里摇了摇，朝空中抛去。硬币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后，无声无息地落在了被子上。他很想马上知道结果，却又不敢看它究竟是那一面朝上，就闭上眼睛，沉思起来。半晌后，他睁开眼来，猛然发现那枚硬币竟变得很大很大，国徽的图案无情的刺进他的眼睛。

　　“天意啊！”他无力地说，泪水禁不住涌出眶外，下雨般落下。

　　他又下意识地掏出先前装进兜里的那片花瓣，呆呆地看着它说：“荷花，你不会怪老师吧？可能你现在会恨我。可以后，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老师是为了你好。”他又说：“你是荷花，它也是荷花。我会把它夹进我最爱读的那本书里，经常看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