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漫杜鹃

          “这个草亭太会找地方啦，在烂漫的杜鹃丛里！”阿波兴奋得手舞足蹈，“‘最惜杜鹃花烂漫，春风吹尽不同攀。’”他随口念出了白居易的两句诗。

        坡上坡下，全是开得红艳艳的杜鹃；杜鹃花下，是潺潺溪流；春树绿得让人留连。一个六柱草亭，隐藏在花树深处，仿佛是世外桃源里仙风道骨的高士对弈的地方。

杜鹃里的草亭

        我们走进亭子，让杜鹃花围绕在四周。

        “我就喜欢大自然的美，自然美让人心旷神怡，让人恨不得把自身融化进去。”阿波说。

        卢先生慢悠悠地说：“美景是不错的。但难说是自然美。”

        “当然是自然啦！你看这杜鹃花，这河流，河中的黄菖蒲，这树，当然是自然界的杰作！还有这草亭，也是自然的一部分。”阿波理直气壮地说。

        “这草亭倒难说是自然的。它是人工的。”我说。

        “这草亭当然是人工的。这些花草树木河流难道没有人工的痕迹吗？就说亭子边为什么有这条弯弯曲曲、溪水有高低落差使它能发生潺潺水声的小溪呢？为什么在浅平的溪水中会有这么一簇开得那么好看的黄菖蒲呢？这些不都是园艺师有意为之的吗？”卢先生说。

        “杜鹃花总是自然的吧！”阿波有点心虚。

        “不要说这些杜鹃为什么会长在这里，就是杜鹃开得这么好看，也是多少年来人们培育的结果。杜鹃本身，无疑来自自然，二千多年前的文献上已有记载，只是到了唐代，才出现了供人观赏的杜鹃。西方有一种杜鹃叫西洋杜鹃，还是19世纪西方国家从中国引进后培育出来的。你说，我们现在看到的杜鹃花，是纯粹自然的吗？”卢先生说。

烂漫杜鹃

        “这个亭子为什么会造在这里，为什么会是个草亭子，就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里，应该有这样一个亭子才合适。确实，很多人会认为这才符合自然的样子。”我说。

        “对！园艺师按照人们对自然的爱好，对自然的理解来建设和改造‘自然’，这样的自然就是人化的自然。所谓人按照美的规律来生产，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当然，这个话题更复杂，以后还可以讨论。”

        “我理解了，我们看到的有些自然美景，其实是人按照美的规律建设出来的，人在欣赏美景，其实也是在欣赏人的创造。”阿波说。

黄菖蒲

        卢先生说：“我们在云南大理讨论形象问题吋说到过，千姿百态的形象也是可以分类的。今天讨论自然美，知道了自然可以分出人化的自然来。人在人化的自然里看到的是人按照自己对美的规律的认识所进行的造作一一创造和生产。人对人化自然的欣赏是对人自身的肯定和欣赏。人在人化的自然里看到了自己的存在，所以人认为人化自然是美的。”

        稍后，卢先生又说：“这就引出了一个新问题，未经人化的自然为什么也有自然美呢？”

        大家都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阿波转向另一个问题。他说：“我们上一次讨论中说到‘只有显示出强大生命力的人体形象才是美的形象’，有个朋友不赞成，说‘那如何理解林黛玉的美呢？若以生命力的强弱论，壮汉应强于弱女吧，但壮汉不一定比弱女美’。我应该怎样回答她呢？”

        卢先生说：“好吧！我们都想一想，下一次再讨论。”

          2019年4月26日写

          2023年6月1日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