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一得(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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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散文多年,越学越觉难,瞎琢磨,少聪明,终不能大彻大悟,只是偶有所得。写不出来就来阅读散文经典。
散文家们会赋予各种色彩以特定的情绪和趣味。红、橙、黄色使人产生温暖、热烈的感觉,被称为暖色;青、蓝、紫色令人感到寒冷、沉静,称为冷色;绿色,是平和之色,又与蓬勃的生命联结在一起;白色,给人以淳净、圣洁的感受,使人的情感得到净化与升华。
朱自清《背影》主要抓住父亲送其至浦口车站的一个“背影”形象,通过颜色的变化抒写父子之间的温情至爱。散文这样描写父亲的背影:“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显然,刻划这位为儿子送行而蹒跚奔波的父亲,所用的是“黑”色、“深青色的基本色彩。当父亲转回来的时候,作者又这样描写他:“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往回走了。过铁道时,他先将橘子散放在地下,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作者在父亲的形象上,又添了对比色“朱红”的一笔。看来这似乎是极为寻常的一笔,但是,这一暖色却增添了“背影”素描的诗意概括力,引发并渲染了内在的诗情。朱红的橘子不正是父亲的一片心意么!岂止是父对子的人皆有之的父爱呢,在祖母去世、父亲赋闲因而家境困窘的情况下,父亲还不惜为上大学的儿子买来这一抱橘子,这橘子的“朱红”色,不是燃烧着父亲对儿子的热切的希望么?!他期待儿子学成之后,能够支撑门户,挑起家庭生活的担子!这一个色彩的选取,不仅艺术地点化了“背影”的形象,给全篇暗淡的色调投以光明与希望的亮色,而且它成为作品一个诗意的饱和点,文章的内在韵致通过这—亮色,得到了抒情诗般的抒写。古人说:“理不可以直指也,故即物以明理:情不可以显出也,故即事以寓情。(刘大櫆《论文偶记》)。仅此一例可以说明,点染性的色彩可以“即物明理”或即事寓情,借以渲染、升华诗情,形象思维的色彩美,有着蕴藉深沉的抒情美。
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中有一段内心独白:“路上只我一人,背着手踱着。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要做的事,一定耍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
朱自清通过“我”在夜间室外独步,写独特的观察和感受,从字里行间可以体味到作者高洁的人格,脱俗的美学趣味以及他对人生的态度:厌倦一切卑俗的烦扰,只想寄身于一个安谧的世界中,哪怕是暂时的清净也好。因而对于景物,多选择那些美的可爱的形象加以突现,自然舍弃了那些污浊的并不美好的东西。其实,像“荷塘月色”这个命题,在描写上是可以有各种选择的。而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就是朱自清的,艺术形象的选取是为他表达的思想情绪服务的。
吴伯箫的《记一辆纺车》写的是一架极其普通的纺车,如果就物写物,充其量只能写成一篇知识性小品;如果缺乏浓烈深沉感情的灌注,也只能是一篇一般的叙事文字。而我们现在读到的这篇“纺车”,则是具有诗意的抒情散文。这是因为作者写的是延安的一架纺车,是中华民族处于严重关头、抗日军民处于极度困难时刻的一架纺车,因而,使这架普通的纺车也变得不那么普通了。它在特定的环境、特定的时刻中,似被赋予了灵性,产生出一种神奇的力量。作者所着力写的也就是在纺线中的典型感受。再加以构思的讲究,布局的精当,语言的优美,便使这篇散文具有浓郁的诗的意境。纺线人是深深爱他的纺车的,那“嗡嗡嘤嘤的声音,像演奏音乐,像轻轻地唱歌”。这声音是实有的,又是虚化的,是客观的,又是主观的,是纺车运转的声音,又是纺线人心底的歌。正由于他深深了解这歌声的不平常含义,所以对纺车便产生了“凯旋的骑士对战马的感情”“射手对良弓的感情”。在这里,艰难的劳动被诗化了,纺线人的感情升华了,而读者自然也就跟着进入了那个特有的境界。
一天不阅读就觉得寝食难安,读经典散文对我来说,已经变成了日常生活的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