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飞冲天 一家独行想法

俩打光棍儿

2019-05-09  本文已影响14人  小松pine
俩打光棍儿

村口坐着一个男孩,衣服旧烂褪色,手揣一打火机,痴痴地朝前面的山头仰望,没事还会傻笑;从这黄泥路,过了山,就算是出了村。

三五个孩子杵些木棍吵嚷着跑过来,拿起石子儿就往男孩的方向扔去,脸上还挂起了笑,属实把他当成了玩物找乐子。

“杨迅!大傻子!”一个打起了头阵,一副谁虚谁孙子的表情。

男孩被砸到了头才回过神来,满脸委屈无助,用手左护右挡,最后干脆躲到了石墩后面。

“哈哈!你爹没用,老婆被人抢;生出的崽也是窝囊废!”这群小家伙更加放肆大胆。

“不许说我爸!”他起身,说完疯跑过去;男孩直了身子,可比那些孩子高了一个头。见这状,还没等下令,全都四散逃开;有一个靠得较前更是慌张,没跑几下反倒把自己摔了个跟头,手上皮蹭出了血。

男孩追到了他脚跟边上,蹲下身子想安慰来着;不料小孩立即窜走,离远了留下一句“你等着!”

男孩名字杨迅,刚才叫唤得没错。回了家,便看见一妇人叉腰,身旁正是摔伤的小孩儿;告状来了。

屋里出来一个婆婆,是杨迅的奶奶。奶奶听说是自家傻孙子又捣蛋挑事,把别家娃伤着了,连声低头道歉;人走以后,露出气势汹汹的架势,顺手抄起门前扫帚往迅儿屁股打去。打得生疼,能不叫吗,迅儿又哭又嚷嚷以后不敢了。看样子没少挨过揍。“挑水去!”

水井也在村头不远处。杨迅正盛好了满满两担子,肩上被拍了一下,回头瞧见,“爸!”傻呵呵地笑出声。

一个中年男人穿的挺干练,西装打领,一双不是很透亮的皮鞋。他抽出一根烟放在嘴上,随口喊到:“点上!”杨迅掏出打火机,朝烟正中间点上,烟卷烧出一片黝黑。

一个脑瓜蹦敲过去,两人都在乐呵呵地笑着。大人挑水,嘴上抽着半根黑,杨迅手搭在高大身子肩上,慢悠悠地回家。

中午,老太婆煮好了饭,一家三口把桌子摆院里,动起筷子。“涛儿啊,回来一次不容易。”奶奶夹一块红烧肉放在儿子杨涛碗里,细声细气地说,“你看你这岁数了,再找一个吧。”

杨涛扒了两口饭突然就噎着了,喝口水道:“妈,别瞎操心!这不还有迅吗,不好找。”

这时老太婆不乐意了,翻脸把筷子碗一扔,“就说是别家的孤儿领养来的,”又眼瞪瞪地看向杨涛,铁了心一般说:“我找了媒婆,那边已经说好了不会差,过两天就来;你好好在家呆着!”杨涛无奈地撇一眼埋头吃饭的儿子,叹口气,再低下头。

几年前,杨涛在城里当包工头,赚不少钱买房买车,又相中了漂亮女孩当媳妇,生下了小杨迅。很小的时候,爸教儿子点打火机,迅儿的火就从中间燃着的;老爸哭笑不得,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这是父子最初的交往,给彼此留下深深的印记。

小杨迅打小就聪明,小学成绩一直靠前,老师也经常表扬他。升初的一年暑假,儿子跑到工地上玩,没想到那天出了施工事故,几个工人没了气,老杨栽了大跟头;撤职摘帽还没停,自己娃也弄成头破血流送进医院。不料孩子醒了后变成痴呆,媳妇儿骂老杨不是人,钱败光连自己孩子也傻了,便一走了之。老杨这边几年赚来的钱全送礼才没有蹲局子,还得重新找工作。

小杨送回老家,老杨在城里累死累活卖命打拼,一心顾事业,想着东山再起。这倒好,回一趟家就多了一门亲事。“妈知道城里的女人不靠谱,这回帮你找邻村的。你也别挑三拣四眼光太高了,和她好好过下半辈子。”

到了相亲的日子,媒婆果真领了一女的,好像刚二十出头,羞答答的姑娘。杨奶奶见了,赶紧拉着媒婆坐上座,端茶沏水,好像老杨要跟她相亲似的。

“哎呀,你别说这山路还真不好走,累死老娘了。”

“走山路啊!肯定累坏身子了;回头给你打个大红包,犒劳犒劳这一路不容易的。”奶奶听出了媒婆抑扬顿挫的语调,忙着接话让她放心;又偷偷给媒婆使了个眼色,欲说小杨的事千万不要露馅了。

媒婆歇息了会儿,之后那可不得了,嘴皮子上下翻飞没停过,说尽了老杨的好话。别的多带夸张,但老杨稳重踏实那是全村认可的,相貌也真不差。

老杨不乐意了,他看不惯这俩一唱一和的,便拉着妹子出去好好聊聊。他把离婚还有傻儿子全交代给了姑娘,毕竟不能耽误了黄花大闺女大好青春。听完后,姑娘那原本粉红娇羞的脸立马变了色,火辣辣的生气样子怪暴躁,和身上喜庆衣服倒挺般配。两三步踏进门厅,嚷嚷几句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开。这门亲事瞬间黄了。

媒婆也没好气地对着杨妈指指点点,阴着脸走开,留下母女二人。“妈,咱不能做这缺德事。”杨妈嘟囔低下头,“这不是为你好?”

“妈是个要脸的人,村里怎么说咱你又不是不知道。妈只是希望你再生一个。”

“妈,迅儿毕竟是您孙子啊。我要再生一个,杨迅怎么办?这辈子,我的婚姻划句号了!”说到这,仿佛回想起和老婆吵架闹离婚的画面;原本好好的一家人,因为一场事故就远走高飞,亲生骨肉说不要就不要。老杨不禁叹了一口气。

所以,他下定决心,就算是傻儿子也要把他扶养长大,也要让他抬头有尊严地活着。

老杨回城打拼,转眼十多年匆匆过去,社会上重新站稳了脚跟,圈子混得不错。同事看老杨都快人过中年了,还没个伴在身边,自己不急周围的人倒急了。好说歹说,老杨对此总是一笑带过,没了续言。慢慢发现,老杨挺中意公司的丽红,上下班俩人都会打招呼应个笑;大家便等个机会将两人揍一对去。

七夕节来了,公司聚会,一块到酒吧玩闹。晚上老杨和大伙儿一同走在街上;看着这一带灯红酒绿,晚上当成白天耍,男女走在路上亲亲我我没一点害臊,感叹这就是城里的纵欲横流。是自己落伍了,还是年轻人太放肆了?喝完酒要回家,大伙不乐意,指名要老杨把丽红送回家,那就送呗。

路上两人慢悠悠地走着,撞见卖花的姑娘,小女孩硬把他们说成一对,不得不买一束花给红儿客气一下;挑来挑去,尽是些红玫瑰白玫瑰,唉,随手要一支吧。可你猜怎着,老杨把花献给丽红,丽红直接挽起他手臂,让老杨心头一阵火热,不知如何是好。

到了丽红家楼下,丽红叫他上去坐坐,那肯定会出事儿啊!连忙拒绝,道别就离开了。最后剩老杨一人孤零零走着,自个儿想着心事。回忆起当年小时的七夕节,自己在麦场里和同龄孩子追着跑,累了就歇息喝一碗糖水,看着满天星,听大人讲牛郎织女的故事。

今昔对比,不禁感慨万千。牛郎和织女搭鹊桥相聚的日子,反倒充斥着浓厚的商业气息,或是情欲泛滥在街头,不忍直视,哪还有真情实意可言。这老杨啊,心里越想越迷茫,牛郎是个穷乡下人,织女不也还是喜欢他;这是什么,就是爱情啊!现在难道没有这般纯粹的爱情了吗?神话也是人编的啊,就没人向往了吗?

小杨长成了个小大人,每天做苦力帮衬村里人,讨点零花钱;若安安静静不说话不弄表情,还真的一表人才。奶奶有时也替孙子叹命苦。

快过年了,村长他爹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乐衷于为家家户户题对联,大家也不胜欢喜。一日来了小杨家中,一沓纸放在桌上,不料小急去趟厕所;回来后,当时就惊了:纸上端端正正、苍劲有力的“杨迅”两字摆在眼前,抬头正是那傻大个儿写出来的,沉稳认真的架势还留在心中。自此,杨迅写字的本领被发掘出来,还被村长他爹荐引到药师那当副手;药师不懂认字,正好小杨可以为他开药方。

药店的生意越来越好,认识称赞杨迅的人也多了起来,还不乏被村里几个姑娘相中了。一次杨奶奶和大妈们聊天,提到了小杨谈婚论嫁的事。

“你看你自己的孙儿也不小了,长得也好,不如就打算一下?”

杨老婆子听见在说自家孙子,和气的脸上顿时燥起:“别开玩笑了,哪有傻子娶得到媳妇儿的?你们谁再拿着涮嘴,我对谁不客气!”当真是觉着丢脸了。

杨迅每天可忙活的不可开交,要写的药方子多了去了,一刻也不停歇。大家伙也看在眼里,小杨尽心尽意的,药师却不肯开工资,三两天给个铜板,打发叫花子一般。

“老药,你想想没有小杨,你有今天吗?”

“小杨在我这做事,他喜欢;怎么着,看不惯的你把他接到自各儿家去!”话音完了,谁也不再插嘴撑腰。

生意好了,老药的心也贪了。一次给一户人家的老人开感冒药,发现药柜里的一配方少了;便随意抓了别的拿去充。小杨也不知情,他只是照着写。没想到,老人的病越发严重,竟躺在床上下不来;几日后一命呜呼。那家人找上们来,亲戚朋友全堵在店门口;可老药狡猾的很,前一天听闻消息赶忙撤走。第二天大伙破门而入,只见杨迅一人傻乎乎地笑着。

他们在店里打的打、砸的砸,杨迅见了吓得哭出声。把小杨拉出来,围着他问个究竟;小杨却一脸委屈,说道:“不敢了不敢了!”

“真和这傻子脱不了干系!”老药没影了,就只能那杨迅撒气。“怎么办,这孩子写得好字?”

“那就把腿废了!”没想到真的打断了杨迅一条腿。

杨迅一瘸一拐回了家,知道自己犯错了;刚碰上奶奶,立即跪地喊着:“不敢了不敢了!”奶奶也心疼,抱着小杨痛哭。

可她怎知道,这句“不敢了不敢了”是自己教出来的;连娶媳妇,不假思考便说“傻子不可能娶媳妇”。

小杨又回到原来的生活。一个清早,他瘸着腿去村口打水;水刚盛满,肩头一只手拍来。

“点上!”

火朝烟正中间点上,烟卷烧出一片黝黑。一脑瓜蹦下去,父子俩乐呵呵笑着回家。

洗完衣服回来的妇女们撞见了,异口同声:“这不,俩光棍儿!”

俩打光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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