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上,新郎哭了
今天去参加一个大学同班同学婚礼。
早上十一点,车刚拐进饭店大门,就没办法再前进了,前面汽车排起了长队。我远远地就看到同学站在台阶上,不断地迎接客人。旁边一个穿红色旗袍的女人,素颜长发,肚子已经隆起,孕味十足,想必是新娘。车位已满,不知道等到时候才能进去,我把钥匙给了服务员,让他代我停车。我下车,赶紧去和同学打招呼。
同学叫王朗,1米8的个子,黑黝黝的皮肤。大学时,大中午的在操场打篮球,平时很少能在教室遇到他,白天多是做各种小生意,参加社会活动。晚上会在宿舍遇到他,要么醉醺醺,要么睡大觉,有时会在宿舍床上看小说,言情类的。有次他看书时,正好让我遇到,聊天中他说自己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他说的静是呼呼的睡大觉,动是打篮球搞社会活动。我故意曲解他说自己是“处子”,他自己也哈哈大笑。这是有原因的,他女朋友经常的更换,来京十年,虽然聚的少,但是每次见面女朋友都不一样,每一次他都很认真。我相信他是认真的。
今天他穿一个短袖白衬衣,搭配一条蓝色的西裤,一双锃亮的皮鞋,毛寸的头发在摩丝的作用下直直的挺立。见过过来,笑着迎上来跟我握手,两排洁白的牙齿格外引人注目。我们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进入饭厅。
饭厅共八桌,分坐两排。大多是男女双方的同事朋友,我们几个同学坐在一桌。桌子摆着喜糖、花生,一圈凉菜中间是饮料,有白的、啤的、橙汁之类。白酒是二锅头,超市里没有见过,应该是婚庆批量用的,贴着金色的纸,度数是46度。
双方正式的婚礼已经在保定老家举办过,这次只是简单的回请。但是,也有个简单的仪式。女方领导做主持人,男方领导坐证婚人。流程都在,只是缺了双方的长辈亲戚。
仪式完毕,就是一轮轮的敬酒。第一轮到我们桌时,王朗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拿着二锅头。见我们桌,没人开酒,就赶紧打开。一桌子下来,要么下午有事,要么开车,只有两个同学杯子斟满酒。王朗边劝边说:“这酒喝点没事,我自己在家每天还一瓶呢,不信你们问我媳妇。我现在都喝一瓶多了,你看一点事儿都没有。”她媳妇是四川妹子,笑而不语。我们知道王朗的酒量,酒这东西,喝多了就耐受了。我见过住院戒酒的患者,护士用酒精消毒时,都会深吸气,面带微笑地陶醉在酒精中。家属探视十分钟,都能把一瓶白酒喝完,回到病区除了有酒味,别的并无异常。王朗大学时就常混迹酒场,他说的话我们都信。
一轮下来,屋里沸腾起来,说笑声、敬酒声此起彼伏。角落里一桌尤其热闹,一会站起来举杯庆祝,一会坐下来两人单独碰杯。酒是润滑剂,让机器轰隆隆的运转起来。王朗坐在我们桌吃了点东西,又开始敬酒,到最热闹那桌停留时间最长,光看到的就喝了慢慢两杯,一杯三两。
婚礼酒席不比聚会,酒足饭饱就开始慢慢散去。一拨拨地接来,再一拨拨地送走。我们做好最后走的准备了,最后走的往往是感情最好的,想着万一有什么需要收拾的,还能帮忙。等到最后,新娘挺着肚子来了,我们问有没有事帮忙。新娘说没什么事,只说王朗今天喝多了,照顾不周之类的话。我们见没啥事,也起身道别。走到楼道门口,正好看到王朗,一晃晃地刚上楼。
“你们怎么也走啦 下午再走。”王朗声音很大,身体靠在墙上。
“我们走啦 以后还能举呢 下午你们好好休息 ”
“今天是喝多了,得两斤多了。”王朗脑子到还清醒。
我们大家只想着赶紧离场,让新人好好休息。
王朗拉着我们的手不让走,开始聊了起来,说到房子,他买的新房离单位远,于是在单位附近租房住。王朗说:“开始租的房子媳妇嫌窗户小,后来又换了个房子,落地窗的,面积也大。新房租出去,抛去这边的房租还能剩些。”
王朗顿了顿,接着说:“我现在是负债多,但是我跟我媳妇说这负债值。”
我们都说,你看你这不都挺好的,有车有房,媳妇有了,工作也风生水起的。
说到工作,他只摇头:“杨方,你晚上回家有没有哭过。”杨方也是我们同学,和王朗一个单位,现在都算中层小领导,各自负责一摊活。没等杨方回答,王朗就自顾自地说:“肯定哭过。”
我们都不解,不都挺好的嘛。王朗说:“好个屁!看着是领导,能管谁啊?××是政协主席的侄女,××是区政府的外甥,还有××二姨是妇联的主任,全都走关系过来的。能管谁啊。”
我们都能理解,另外一个同学说:“我们领导就不招本地的,不好伺候。”
王朗说:“我也不管他们那一套,我就跟他们说了。××你叔叔是政协主席,××你舅舅是区政府的,××你二姨妇联的,还有××,但是你们在这都得好好干活,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之后,又加一句:“我就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之后,又唠叨了很多。我们要走,他要留我们,轮流地拥抱,万般的不舍。楼上包房里还有两桌女方的同事,新娘还想着上去招待,我们得走了。最后,王朗抱着我们哭了,他不好意思似的去旁边楼道里去转过身抹眼泪。我们不放心都没走,他又回来送我们,眼泪擦了又流下,我差点没忍住也掉下眼泪。
我们让他站着别动,我们挥手告别。看着他流泪的样子,很心痛。他的眼泪背后有多少对生活、工作、人际的无奈。
酒精过后,依然要在这条河里游泳。
婚礼上,新郎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