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僻字,勾起了一段往事
因为学习生僻字,勾起了一段往事,这个字就是甃(zhòu)做名词时的意思就是以砖瓦砌的井壁
有首诗说它:
“古寺拆为修寨木,荒坟开作甃城砖”!
刚插队的时候,住的地方是大队部……只有孤零零的三间旧房。会计和村干部每天都要来这里办公和开会,由于知青的到来挤占了大队部,另外还有4名女青年,自然大队干部们感觉非常不方便。
可当时村里非常穷,没有多余的钱给知青盖房。60年代末,农村水泥还使用的少,盖房子,大部分只需要木头和砖,只要有了这两样儿东西,房子基本上就盖成了。可大队没有钱,去哪里弄木头和砖呢?开会的时候,大家都在那里掐着脑袋发愁。
队长出了个主意:“木头不难解决,村里有现成儿的杨树,上报公社,砍几颗就行了,公社肯定也支持!可砖怎么办?它是一定要用现钱去买的。大队这么穷,一点积累都没有!真的很难办!”
书记说:“盖房没砖那还叫盖房啊?别的村是怎么解决的?我们一定要开动脑筋,解决知青住房问题!”
“你别跟人家比啊?人家是把地主的房子拆了,盖的知青用房!咱村行吗?刘地主现在的住房,比谁都破!甭说砖了,连土坯都拆不出来!”说这话的是治保主任。
“各位,我到有一个主意,不知可否?”这是大队会计,白白的脸,伴着稀疏的两撇小胡子,整个一个师爷模样。他是本村最有文化的人,平时不太爱说话,说话就拽文。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鸭子上粪堆——你臭拽什么呀?”妇女主任平时就特看不惯会计这模样,说话就呛着来。
“你这个老娘们儿,吃枪药了?”会计毫不示弱,也忘了文化人的矜持。
“好了,都别吵了!这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可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说的,人家现在响应号召,住到我们农村来了。我们如果想不出办法解决住房的事儿,干脆,大家就别当这个干部了!”民兵队长急了。
“干什么呀?撂挑子!让知青们住上房,而且还要住上砖房,是我们这次开会的目的,别乱哄哄的、瞎吵吵行不行?”书记顿了一下,“会计,你继续说!”
“我这主意,有可能是六月的主意——馊主意。能为之则为之,不能为之则不为!”会计又拽上了。
“你?”
“得!得!我赶紧说。” 一看妇女主任瞪眼,又要发火的模样,会计也知趣的赶紧说了。
他不说则已,说完这一番话,让在座的干部们是目瞪口呆。
原来,他是要拆砖瓮——死人的墓,所谓砖瓮就是装棺材的墓室,完全是用砖砌成的。
“拆下的来砖,不就可以盖房了?”这问题一下儿就解决了。
“嘿嘿!”
大家特别佩服会计的头脑。
过去,也就是解放前,穷人死后用席一卷,埋掉了事,有个薄皮儿棺材都是极少数。而地主老财有权有势的,则因为手里有钱,大部分生前穷奢极欲,死后还要大修坟墓,埋金埋银。
“这个方法可行!”书记一锤定音。
“拆地主的墓不会有人反对,这也是破四旧,对吧?”队长的心里也有谱!
这个村最有钱的地主姓刘,虽说没什么恶迹,但解放前也是富甲一方,现在被斗争的连个屁也不敢放。
“那就拆他的墓!”在会计的极力蹿辍下,大队干部们经过反复协商,最后一致决定:“挖地主的墓,用拆下来的砖,解决知青住房!”
可能会有人问:“用死人墓的砖盖房,这样的房能住人吗?有人敢住吗?”当时没人提、也没有人想这样的问题。年轻的知青们,也只是憧憬以后可以住自己的新房,还管是什么盖的?
至于村民们更没啥想法,“大队干部定下来的事就是命令,拆!”他们只管挣工分。
地主更不用说,他们当时是专政对象,拆他们祖先的墓这是看得起他们。
一声钟响,大家集中到了墓前。
这是一个多年的坟冢,大大的土丘上面长满了荒草,还有几棵小树,在凛冽的寒冬中瑟缩发抖。
整个坟茔似是黄土堆就,由于急于想知道,在它的下面会有什么不可知的秘密,所有的人是既兴奋又紧张。
费了好大的劲儿,十几个壮劳力,“吭哧吭哧”挖了好长时间,将上面的黄土全部挖开后,终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砖砌的圆丘。圆丘由轻一色蓝砖砌就,砖与砖之间用的白灰勾缝儿,毫不夸张地说,密不透风啊,活脱一个蓝色的大窝头。
在墓的前方居然有个门儿,通体油成黑色。
门一推就开了,一股阴风带着多年的湿潮味道迎面扑来,让前面的人不由得打个冷战。
里边黑咕隆咚,所有人面面相嘘,谁也不敢贸然进去。
大家扭头看向知青们,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你们下去吧?”
看着大家为难的样子,知青们还能说啥?毕竟是为为自己盖房哦!
反正小年轻们也不封建,更不信邪,所以,他们打着手电,拿着铁锹,一咬牙便钻了进去。
一股更潮湿的味道扑了过来,可到了这时候,谁也不会再退缩,他们用手电扫视着这个坟墓。
这个墓可真大,站在里面毫不费力,只是阴森森的瘆人。
“妈呀,这是什么?”不知谁大叫了一声,顿时,所有人吓出了一身冷汗,其实,倒不是棺材吓人,只是旁边一团一团都是花花绿绿的蛇。
原来因为是冬季,蛇们还在冬眠,但手电一照,它们还是会慢慢蠕动。
“别怕,我来!”一个不怕蛇的知青,拿铁锹,使劲儿的将蛇一锹锹的撮了出去。足足的搓了十几锹,
将蛇清除干净后,他们细细的打量着坟墓里边。
由于保存完好,虽然年代已久,只是潮湿,连一点水都没进。棺材架在两个石台上。大大的棺材用松木做成,有半尺多厚。棺木周围散乱的扔着些罐子、瓷盆一类的东西,地上七七八八撒了不少铜钱。
这时,其他人也下来了,棺材实在难打开,最后是由村里的木匠劈开棺材盖,一具死人的尸骨露了出来,呲牙咧嘴很是吓人。
呲开的牙齿上叼着一个元宝,手上还戴着一个大大的金戒指,另一只手指上还戴了一个祖母绿的大扳指。身上盖的衣被已完全成了灰烬。棺材里扔着银元宝和数十个散乱的银元。
在这具棺材的里边还有一堵砖砌的墙,只是在墙上开着一个很大的窗户。里边又是一个墓室,棺材比外边的稍小一点,应该是个女的,白色的头发披散在呲牙咧嘴的骷髅上,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尸骨上还带着金镯子,头上乱插着金簪子,十几个元宝散乱的扔在棺材里,尸骨下边是一层银元足有二三百个,更稀罕的是头下还枕着一个白色的枕头,看来这个地主有钱真是名不虚实。
几个胆大的把尸骨抬了出来,随手扔在了外面,金簪子、金镯子,银元等都交给了大队,一些铜钱则被孩子们一抢而空。
开始拆砖,这个墓真是大,拆下来的砖,大马车拉了好几趟,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大土坑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尸骨、碎砖、破棺材板等。
到后来这个大墓,那么大的一个土坑,是如何填上的?尸骨去了哪儿?我们是一概不知!因为后来再没去过那个地方。只依稀记得棺材是拆了,抬出来后,扔在了大坑的边上。
后来,听村里人讲,那些尸骨及棺材板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已不知去向,大坑已经填好,成了平地。
春天到了,几场雨过后,地里长出了青草、密密麻麻,似乎一切如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坟墓里的内容也只是茶余饭后老人们的谈资了。
可坟墓的后人怎么想?父母的坟被挖,尸体被扬,白头发在地下飘来荡去,他们的心不在流血?不在淌泪?可当时又会有谁去管、去问?
墓地拆下来的蓝砖,加上村民贡献的一点儿红砖,中间再砌上一些土坯,最终实实拍拍的盖了两排六间新砖房。
知青们欢天喜地,村民们缄口不言,成了这里的一件怪事……无论刮风下雨,无论时间多晚、不管和老乡的私人关系多好,不管知青的如何挽留,反正村民们没有一个人,敢在这里住上一宿!
不知他们是否怕鬼魂,会随着坟茔的旧砖,潜伏到阳宅,在深更半夜出来作祟?
甃(zhou)砖盖成的房子,而今安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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