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的困惑

梅雨时节的降雨毫无章法，与春雨和清明细雨比起来毫无诗情画意的美感，只是比仲夏的台风季稍稍温和些算是人情冷暖退却前的残余世故。

多少个这样的凌晨，老李师傅总会在他那张皮面快要磨破的座位上一路伴随着问候开启新的一天，譬如今天透过车窗外的雨幕，与小区门口的保安老张点头打上个招呼，然后靠路边稍稍一靠，“老样子？”“对！”同样是隔着车窗，一问一答干净利落，不消一分钟窗外就会递上来一份热乎乎的蛋饼加豆奶，无需现结，但每隔一段时间都能分毫不差地厘清，这是很多年沿袭来的默契，这样的默契本身就透着温度，保持着和各自体温的一致性，让人舒畅。

老李特别喜欢这座城市的凌晨，空荡荡的马路不再有拥堵的烦恼，除了和他们几个一样谋生的人群外，这座城市表面上看来还未苏醒仍像一个熟睡中的婴儿，人见人怜，尽管老李非常清楚地知道在那个灯火通明的工厂里总有另一群人也在忙碌着、在那些无休无止轰隆隆运行着的机器面前一刻不得松懈。那些人不一会儿就坐上了他的车，脸上写满了疲惫，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是静静的在座位上利用等待发车的有限时间翻看下手机，虽然一整个晚上，亲友们都在休息不可能也不会有什么新的消息，这未尝不是好事。

老李也没有说话，大家都很安静，就像守护在哪个熟睡的婴儿边一样，只是尽量将车开地稳稳的、他们一个个都闭目瞌睡起来，也许半个小时最远一个把钟，所有人都像是内置了一个定时器一样，会在站点准确无误地醒来，同样默默地开门下车关门起步，看着反光镜里渐远的那个背影，老李总能在耳边自动配上一阵老式汽车门充放气的嘶嘶声，尤其在那些寒冷的冬日清晨，这种怀旧的思绪里有时还会不合时宜地跳出些叫人激动的靓丽身影，尽管面容永远都是朦胧的，但同样的总会带着丝丝的温暖。

掐指一算这趟车也快走了10年，那时的马路也没那么拥堵，线路也没那么复杂，两边的景物也还很单调，但是从接上第一批乘客开始，老李就喜欢上了这份工作，刚开始的时候很多面孔都特别青春，不光是因为年轻，更多是因为心灵上的愉悦带来的精神上的容光焕发，大家上车后总是有说有笑的，总有讲不完的故事说不完的段子，老李总会把车速不自觉地降下去，让那些快乐变得稍稍长久些、让车厢里的笑声尽量地多装些。

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老李发现年轻的面孔越来越少，就算是新来的乘客，停车场越扩越大了但仍然赶不上私家车的增量，班车车厢里也很快地被手机和耳机占领了，变得越来越安静，老李知道那里面有无数精彩的内容，只是很奇怪乘客的脸上却写满了寂寞，最后都变成了疲惫，然而从站点的变化，老李完全相信他们都住着宽敞漂亮的新房子，从时尚的穿着上也能推测出他们的生活都很精致有品位，所以老李越发疑惑，为什么他们不再快乐，他们再也不能带给自己以往一样的温暖。

老李很羡慕保安室里的老张和早餐店的夫妻，因为车厢里不再那么使自己快乐了，尤其在清晨，还挺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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