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片段与感悟：余生已来（5）

2022年7月10日

（一）

天一亮我就起来了。

上楼浇水。下楼煮面。

我的七七还在睡。

于是我穿过客厅朝卧室走过去。我说，“起床啦，小宝宝。”开玩笑地凑近去叫她。

她闭着眼睛 ，她说，“不，我还要睡——。”

我披着一身冷气。我太冷了，简直就像在冰窟窿。脚趾头和肩膀都冷，一种浸入骨髓的冰冷。

我要调整温度。我知道遥控器在哪儿。每次我说，“什么鬼天气，进门冷死，出门热死。”七七睁开眼睛看着我，“妈妈，把风扇打开。”

我打开风扇，看见她的布枕头在凉席底下鼓起一个大包。

我说，“宝宝起来，我们到荔枝湾去摘荔枝。”

“不去，你们去。”

她打算拒绝全世界。

“好吧，你在家注意安全。”我走到大门那儿向衣帽柜扔了一串钥匙。早知道我就不来问了。

对面别墅的尖屋顶在衣帽柜的镜子里好像一幅画。我看见烟囱、窗台和鸽子。屋檐上有几只鸽子在散步。那面墙上有一大片竹子的影子在晃动。几只鸽子和它们的影子一起飞出竹子的影子。

我换好鞋了，我对着七七的卧室的方向大声说，

“七七，注意安全，不要随便开门。”

“嗯”。她听见了。她听得见。我也听见了，她在厚墙那边答应。嗯。很小声。但是听得见。

（二）

楼道很热也很闷。我屏住呼吸直奔楼下，我感觉我逃难的，马上就要安全了。我汗流浃背。我拉开车门，七七爸张大嘴巴对着手机用普通话说，“出发，荔枝湾。”然后转过头跟我说本地话，他说，“小家伙不去荔枝湾嗦？”我说，“她不想去。”

“睡懒觉哇，不陪她妈妈了嗦。”他说。我白他一眼，他不开口了。

我拿出一只口罩戴好。他说，“又不是公共场所，戴什么口罩。”我叠好口罩放进袋子。我浏览天气预报和新闻，他说，“少看点手机，对眼睛不好。”我专心看他开车，偶尔看一下窗外。

太阳出来八点钟。正值乡村空气清新自然的最好时段，周围稻田整齐。我正在拍照，七七发了一条微信：“哼，把娃娃一个人扔在屋头。”我给她两个视频，我说，“宝宝，记得吃饭哦。”

（三）

在一座桥那儿我和七七爸开始吵架。刚开始我还算平静后来越说越激动，差点跳下桥。跳下去就好了，水里比较凉快。我说，“我们到底去不去种荷花，去不去，去不去，要去就找一个盘子大的，不去拉倒。”

他开在弯道上，漫不经心看着河对面。“莫着急，不要急，万一失败了怎么办。我总要保证你们的基本生活。”我扭头看着窗外。如果我是钢铁侠一定要马上把他扔到河里面去。

（四）

我立在停车场的树下。他上完厕所走回来，走到我面前，他说，“你也去上个厕所，就在那儿，不多远。”我看着拱门上的三角梅和白玫瑰一动不动。

公路边有几个蹲在地上卖荔枝的大妈注视着我们这边。他看着那儿，“走，过去问问。”我跟在他后面走过去。在第一个卖荔枝的大妈面前停下。他说，“大妈，你这个荔枝好吃不好吃？”大妈扶住荔枝筐欲言又止，她说，“你们尝嘛。”我看着他，看看大妈，捂住嘴巴偷偷笑。他拿最上面的一个荔枝剥开递给我。我不要。大妈说，“吃吧，吃吧，随便吃。”我还是不好意思，躲在他背后偷偷地笑。

他说，大妈，我们去那里摘吧。大妈说，随便去哪儿都可以，我家一百多棵荔枝树。

我跟在大妈身后，他跟在我身后，一路穿过小平桥。小平桥两边没有护栏只有荔枝。他看中我背后的一棵荔枝树，大声说，“给我拍一张，快给我拍一张。”我不拍，跟着大妈走路。大妈扑哧一下笑了。他跟到笑。我最后笑。

大妈指着我面前一棵大树自豪地说，“这棵树昨天开始卖的，卖几百元了。”说完朝树上爬，站到最高的树冠上。我听见我的心脏咚咚咚地跳，我说，“大妈，小心点儿。”他爬上去摘了两串。打算递给我，他说，“啧这串好，快过来接到，”他跳下来了一下滚进草丛。一条二米高的隐蔽的沟坎，长满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