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其实上台的几天前我一直在想演讲的主题,到底什么主题才是此刻而言对我最适合最有感情而最有力度的,那不是一个大而宽泛的主题,而是一个微小而确实的人物,就在昨天,他度过了他50岁的生日,生日快乐,我的爸爸,我的父亲。
他不是广义上温暖且认真的父亲。他年轻时是一位混迹赌场的赌徒 ,固然算不上豪资巨赌,但二三十年间每天一块两块的胜负也足矣给一个人的青年抹上暗色。我们父子间一直有着很深刻的茅盾,他一直到17岁给我最多最灰黑色的东西就是恐惧,是十多年来一直和我身上的胆怯为盟友的恐惧。他第一次教我写名字就是我名字的三个字的时候,连续揍了我4个上午,最后揍到我无奈把我名字当中的一个字也改掉了,后来进了学校,在深度贫乏的城市和被物质统治的教育理念中,从5岁到17岁,12年中链接我12年时光的,变成了一次又一次的考试,我是一个笨且敏感的小孩,每次考试我能看到卷子背后的冷眼和嘲笑,停在试卷最后的,还有回家后我父亲的愤怒。我记得好几次的暴风骤雨夜晚,我父亲恨铁不成钢把我摁得地上掐着我的脖子几次让我喘不过气来,我的哭嚎和挣扎,父亲的暴怒,母亲在一旁哭天喊地的拖拽这样的场景一直隐藏在我记忆深处,我深度恐惧考试,恐惧给我冷眼的老师,同学,恐惧我暴怒的父亲。后来我厌倦了,我大致10岁的时候我心理一个念头,我明天再也不跟我父亲说话了,念头一起,7年过去了,8年中他热暴力与冷暴力依旧,我也再没和他说过几句话,时间到达了17岁,我逃离了我的家,逃离了我的城市,我以后可能再也不回去也回不去了。
我喜欢做深夜的火车,因为可以不浪费白天的时间而骤然到达目的地,而迎接我出火车的永远是清晨。但有一次我走在深夜的景德镇破旧的火车站的时候,我看见眼前稀疏困倦倒在座椅上的人群,我眼前模糊了,我仿佛看见了一个中年的我提着行李回来奔丧,我的心黯然了。我想起了离家前和父亲的一次争吵,我一直黯然他说什么话我也不接,但他说了一句话,我的父亲没有读过太多的书,他说:不管我做了什么,我还是你爸爸,不管你以后做了什么,我都还是你爸爸。说完他走了,我很少被书中的语句打动,但我相信他话中的感情对我而言,不亚于所谓名著带给我的感动。
我渐渐想起8岁的时候,因为成绩我被班主任一个星期连续请了5次家长,她是下定决心要赶走一个不成器的学生,我的父亲提着我的书包连续去了5次,5次的恳切,直至哀求,我想起我走在大街上头撞向电线杆眼角鲜血的时候,我父亲抱着我冲向远处的医院;我想起12岁的时候他第一次带我去北京毛主席纪念堂,我因为震动不禁微微迈出了一步过道,旁边的保安猛得一推是我父亲在背后接住了我;我想起我想起了17岁的时候他第一次兴奋可喜地送我去上大学,他说他从来没去过大学想来看看……
我已想不出诗意的语言去描述我此刻的情感,只能用最朴素的一句话去唤醒从古至今孩子内心最深沉的感情:可怜天下父母心。生日快乐,我的爸爸,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