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2|深度解读《吴神仙冰鉴定终身》
金瓶梅第二十九回之《吴神仙冰鉴定终身》是全书总纲,相当于红楼梦的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揭示主要人物命运、表现人物性格、显示各人在西门家的地位。
1、这一日,西门府里来了个看相算命的人,姓吴,众人便尊之为吴神仙,是周守备介绍来的。西门庆见神仙进来,忙降阶迎接,接至厅上。神仙见西门庆,长揖稽首就坐。
西门庆“忙降阶迎接”,“忙”,表示诚惶诚恐,不敢怠慢,“降阶迎接”以示隆重尊重谦卑。——不是吴神仙而是周守备的面子大,因为这人是周守备介绍来的。
神仙见西门庆,长揖稽首方才就坐——就凭周守备这介绍人的身份,可知西门府定不是寻常人家、定是非富即贵,见到男主人“长揖稽首”即是当然之礼。
西门庆问他,“因何与周大人相识?”吴神仙答道:“周老总兵相约,看他老夫人目疾,特送来府上观相。”——周守备的夫人老而有疾,为后来庞春梅被买入守备府成为正头夫人埋下伏笔。
2、吴神仙为西门庆相毕,西门庆便令小厮:“后边请你大娘出来。”于是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等众人都跟出来,在软屏后潜听。
西门庆和吴月娘是家里的男主人和女主人,西门庆维护月娘的尊严就是维护家的尊严和自己的尊严,所以用“请”,其他小妾们不再被请之列,故而“跟出来,在全屏后潜听”。
3、神仙见月娘出来,连忙道了稽首,也不敢坐,就立在旁边观相。
“稽首”和见到西门庆时“长揖稽首”价值基本等同,显示在外人面前,男主人和女主人地位等同,应享受到同等尊重,又因为女主人,不方便坐也不方便正面相看,故而“立在旁边观相”。
4、相毕,月娘退后。西门庆道:“还有小妾辈,请看看。”于是李娇儿过来。神仙观看良久……
西门庆那句话,对吴神仙是请求,对软屏后潜听的小妾们是命令,“出来让神仙看看相”,在众小妾中,李娇儿排名第一,仅次于正头夫人吴月娘,所以她第一个走过来。从此时起吴神仙不再行礼,因为妻和妾之间,名为姐妹,实则相当于主仆。
5、相毕,李娇儿下去。吴月娘叫:“孟三姐,你也过来相一相。”
月娘叫孟玉楼出来看相,一方面表明她在执行西门庆的命令,另外,也表示她们彼此很亲近。
平时月娘和孟玉楼接触较多,又有互相帮趁之谊,例如,李瓶儿嫁过来时,西门庆生她的气,怨她不耐心等待自己而嫁给蒋竹山,命令合家上下不许迎接,西门府大门紧闭,李瓶儿坐在花轿里被撂了大半日,孟玉楼劝吴月娘道:大姐姐还是把她接进来吧,横竖是大姐姐的事,别人没这权力的,西门庆生李瓶儿的气,也是一时的事情,否则他也不会答应娶她,李瓶儿也不会来西门府大门外候着了。再像现在这样耗下去,西门庆面子上不好看不说,他还会恼你不体贴他不明白事理。吴月娘照做了,后来证明孟玉楼说得对、吴月娘做得对。
6、玉楼相毕,叫潘金莲过来。那潘金莲只顾嘻笑,不肯过来。月娘催之再三,方才出见。
本来第三名小妾是孙雪娥,第五名才是潘金莲,因为孙雪娥不得宠,又言不顶人貌不压众,众人看轻她;另外,孟玉楼此时叫潘金莲过来也表示出她和潘金莲关系密切,孟玉楼经常通过潘金莲为己所欲为。
宋蕙莲的事情就是孟玉楼告诉给潘金莲的:西门庆要买房子和丫鬟予宋蕙莲,宋早晚也要成为小妾,并给来旺儿另娶媳妇。我胆小,看你有本事和她斗一斗。然后潘金莲在西门庆面前巧舌如簧搬弄是非,最终宋蕙莲上吊自尽,来旺儿远走徐州。
另外:潘金莲历来是做张做致,天生爱抢戏的主,走寻常路岂不太闷太冷清?还有西门庆也比较宠她,所以此处也有些恃宠而放浪而骄,“只顾嬉笑”是放浪,“不肯过来”“月娘催之再三,方才出来”是恃宠而骄。
7、相毕金莲,西门庆又叫李瓶儿上来
是西门庆亲自叫的李瓶儿,西门庆是很喜欢李瓶儿的,尤其是怀了孩子之后更是视为心肝宝贝儿,此时李瓶儿的地位仅次于月娘,西门庆人生中的天伦之乐是和李瓶儿在一起时体会到的,一家三口,小官哥可爱西门庆慈爱李瓶儿贤妻良母。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月娘和她保持着距离,孟玉楼也疏远她,潘金莲针对她。
8、相毕,李瓶儿下去。月娘令孙雪娥出来相一相。
月娘对孟玉楼是“叫”,对潘金莲是“催之再三”,对孙雪娥是“令”,一方面是表示严格执行西门庆的命令,每个小妾都要看相,一个都不能少;另一方面表明孙雪娥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最没地位。李娇儿与世无争,安守本分,也没人动她;月娘对孟玉楼亲近客气,对潘金莲看在西门庆面上容忍;孟玉楼和潘金莲交好;潘金莲受西门庆宠爱;西门庆偏爱李瓶儿。
9、雪娥下去,月娘教大姐上来相一相。……大姐相毕,教春梅也上来教神仙相相。
月娘叫西门大姐来相面,因为她是西门府里的大小姐,虽是晚辈,但是身份尊贵。月娘没叫春梅,因为春梅是个丫鬟,即使再优秀再得宠也是出不了丫鬟佣人这个阶层,西门大姐和春梅也许年龄差不多、平时一块玩、关系密切,所以把她拉过来凑凑热闹,她们二人基本上属于为相面而相面。尤其是春梅。
10、神仙相毕,众妇女皆咬指以为神相。西门庆封白银五两与神仙,又赏守备府来人银五钱,拿拜帖回谢。吴神仙再三辞却,西门庆不得已,拿出一匹大布送之,吴神仙方才令小童接了,稽首拜谢。
咬指:叹服、仰慕、意犹未尽。
西门庆封白银五两与神仙,又赏守备府来人银五钱,拿拜帖回谢:赏,又赏,拿拜帖回谢,周全礼节。
稽首再拜:呼应开头“长揖稽首”,为这一回书划上句号。
在第二十九回《吴神仙冰鉴定终身》一节里,《金瓶梅》中主要人物的命运已定,只待在以后的回目里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