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 /第三章 冀东往事/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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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梁晓第一次提出“分手”，在暑假之前更早的时候，她也说过同样的话。于凡那时的说法是“我们根本就没有开始，所以不需要分手”，她想想也是，于是照旧无拘无束，过着自己的逍遥日子，“他乐意找就由他找，反正我们没‘关系’，那是他乐意找我，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我们之间还是没‘关系’的”。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或者是月夜的草坪，也或者是这场暑假，总之她的心理慢慢起了变化，她已经认为他们有“关系”了，已经“开始”了，所以开始纠结于“现在还不是时候”，再加上梁老师的旁敲侧击，使她对于自己的“不务正业”有种负罪感蔓延开来，这种感觉像是毒药一般慢慢浸透到骨髓里，他们的关系愈加亲密，这种感觉就愈加强烈，直把她那点小幸福全部压了下去，所以她宁肯在他靠近的时候退后一点点，来保持一种不至于毒发的距离。
在这次“分手”之前，两个人的交往中也并非都是晴天，有雷鸣电闪，也有阴雨绵绵。两个人有时候会吵架、生闷气，大大小小的原因，于凡却已经记不起来了。他想她也许还是老样子，转眼就好了。
于是隔天他继续去找她，她却不见，再找人喊还是不见。他就继续找人喊她。
她终于出来，讷讷地说：“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你当真的吗？”
“我当真啊。”
“可是我没答应啊。”
“我不管……如果……如果……如果你要继续见我也可以，但是先说好我们做普通朋友，你不能经常见我，一周一次，呃……一个月一次。”
“为什么？”
“我怕……我怕我沉沦，怕耽误我们学习。”
“不会影响的，我有信心。”
“可是……我没有。”
“……”
他往往会“坚持”一小段时间，然后开始忍不住去找她，两个人互相“鼓励”一番，再“坚持”“更长时间”。他又“忍不住”去找她，她决定不见他，“他怎么可以如此不守诺言！”他央了多个人喊她，她依然不见。
他伫立在二号宿舍楼外，好像那些出出进进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无比奇怪，他低下头踱着步，犹豫着要不要去敲她的窗户。初冬的夜已经颇有几分寒意，他抬头望望天空，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了他自己一人。冷风卷过他的身体，他下意识地把外套裹紧了些，“这天气！”然而广场边居然还有人在练舞，蹦擦擦慢悠悠的节奏，伴着有些凄婉的女声，唱得他不由哀从中来……
“是谁导演这场戏
在这孤单角色里
对白总是自言自语
对手都是回忆
看不出什么结局
自始至终全是你
让我投入太彻底
……
没有星星的夜里
我把往事留给你
如果一切只是演戏
要你好好看戏
心碎只是我自己
……”
今晚，竟然真的没有星星。
曲子再一次响起，他终于忍不住去敲她的玻璃了，“梁晓，你出来，我知道你在，我找你有要紧的事！”
她终于站到他的面前，却似乎十分不情愿一般。
“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我们都在一个校园里，这么近，为什么要天天见面啊？”
“哪里天天？都隔了多久了？”“才三天啊……”
“才三天！你不知道对于我多么难熬！”
“可是……我不难熬啊，天天见我才难熬。”
“可是，如果不是天天见面，我们跟异地又有什么区别？”
“但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啊，见面与不见面又有什么区别？”
“那如果不见面，在一起与不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
……
两个人都各执己见，谁也没办法说服谁，为这小小的事情，便争吵了个不休。
梁晓难过得哭泣起来：“你不懂我的心！”
“你也不懂我的心啊！”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了，我又没说要跟你！”她有些气急了。
“你说了！”
“说了又怎样？又不是一辈子要跟你！”她想，他果然像庆春说的那样，好像一“开始”就想着一辈子一样，她开始“放狠话”了。
天居然下起雨来。
她转身返回去，伏在自己的铺上低声抽泣。张蔚和简桦知道他们吵架，却不知究竟为了什么，也就只好先劝劝这边了……“他根本不懂我……”她一边抽泣一边说……
雨继续下着。
简桦看看窗外，他竟然没走！他看着她们宿舍的方向，似乎还要再和这个“负心的人”理论理论。
“哎呀！这天儿他站在外面，非要淋出病来不可！”
“好！他不走……那我去陪他！”她停止了哭泣，风一般地冲出去。站到雨里的那一刹那，泪水却开始决堤一般狂涌出来，她咬紧了牙，把哭声咽回肚里去。
“他不懂保护，不够爱我。”她咬咬牙，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定。
冬天的雨，不大，但比秋雨更寒冷，比春雨更缠绵。像谁家的孩子，在外面受了气，回到家里又没人问问，于是就无休止地落下泪来。而所有的那些曾在春雨里浸过的往事，曾在秋雨里泡过的哀怨，都在这时侯弥漫开来，恣肆成一腔愁绪，在这昏黄的灯光下，愈积愈浓，怎么也化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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