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梦·屋檐

屋檐上滑落的雨帘从未打湿过屋里的人儿，屋里的火炉也无法将屋檐的冰棱子融化。我们在雪地里笑盈盈地啃冰淇淋，因为寒冷被快乐温暖了。流浪的人儿是孤独的，也是自由的，他人在哪，家就在哪，躲雨的屋檐少了，心却可以享受雨的滋润。我不曾流浪，所以我说的可能错了。

——千年梦之

大概是梦吧，未曾相识的人们在梦里可能见过。那是一个南方的村庄，一个山上还有豺狼的时代，清晨雪后的屋檐下，点着昏黄灯盏的房间里，一个直发披肩，身着白裙的女孩，伏在桌前写着她的梦。有时候模糊的记忆也成了梦，有时候清晰的梦成了记忆。流浪的人们，大概最能承受这梦里梦外的循环交替。在同样的屋檐下，远心有她自己的困扰，浅照有他自己的困惑。只有那檐下的冰棱子，过了冬也就不再了。若干年后，或许那山上不再出现慎人的豺狼，这檐下不再结冰棱，山上的树都孤寂了，屋里的人去了城市，然而村庄会一直在，等着人们回来寻找他们的记忆，带着曾经的梦归来。

远心终究还是个矛盾体，有时哭着笑着像个孩子，有时哭笑淡然像个老人。七年的时光里，她一半都失眠了。失眠的时光里，她时而像个老人一样漫漫地回忆着自己的生命故事，时而像个孩子一样拽着一根草绳使劲地拉扯。直到有一天她连续睡了三天，这三天里她恍恍惚惚，好像醒来过，又好像只是在梦里。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可是她无从言说，因为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再也见不到你。心还活着，目光却时常呆滞，只是因为一直在用心听你说话。可是谁知道你会带我去向何方。执拗的寻找，不如淡淡的存在。人们说，人这一生，最大的敌人只是自己。可是有没有人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每一条简单的线条里面有多少斑驳的点，有谁能数得清它的数量？没有人会去数，因为看不见，也毋需在意。不在意的人们是幸福的，可是偏偏这世上总有一些些人会在意。白纸上铅笔划下的细线，他们顺着纸的痕纹去感知那一点一点的定位。在这样大脑凝滞的时刻，总是寸步难行。”

浅照曾说每个人都曾有过寸步难行的时候，可是除了死亡没有什么可以堵住前路。有时候路途长远，有时候路面拥堵，有时候岔路太多找不到方向，空间暂时停滞，但你还有时间，时候到了你总可以找到出路。人们在这各自的路上总都是不容易的，你有你的步伐，他有他的节奏。下雨了就找个屋檐躲一躲，走不动了就歇一歇，没有人要求你怎样去度过你的人生，没有人有时间去观看你的每一个生活场景。

这城市的霓虹灯照得天亮，黑夜再也看不见星光。远心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了浅照的声音，她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只记得两年前的今日，她第一次感知到浅照，听着他的言语，仿佛能看见他澄澈的眼眸。当上天再次将她关进那黑暗的角落，她才意识到此生终将孤独，就像那只化身孤岛的鲸，没有来自同伴的共鸣。也许这世上还有很多很多如她一样的孤岛，但是她们彼此都无法相连，始终各自为阵。那是她一辈子都无法逃脱的魔咒，既然如此，不如欣然接受。

“在盛夏的蝉鸣时分，轻轻地附上一个吻，高涨的海水、白色的贝壳，听着诉说的、永远的歌谣。”远心在纸上抄下这句歌词，雪后的屋檐，挂着可以吃的冰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