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佳人缓缓归（十）

我等了整整三个月，才等来墨子轩找我。这三个月，我听了很多消息，大抵都是林苑和皇爷的恩爱事。他陪她逛街听曲，为她做新衣服，送她首饰。她为他研磨，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绣荷包。

以前，墨子轩也陪我逛街听曲，还会陪我读书写字，教我练剑，手把手教我弹琴，从来都是他给我研好磨，让我用。他做我最喜欢吃的银耳羹，还有我最喜欢的酸酸甜甜的糖醋肉。他的手艺是真的很好。

有一次，我心血来潮，非要学做银耳羹，还亲自下厨给他煮了一碗，满手烫了泡，也不觉得疼。他看着我满手红彤彤的，没有喝，斥责了我一顿，让大夫给我上药，并且责罚了厨房所有的人，以后不准我进厨房。

那时，我以为他待我是不同的。可如今，与林苑比起来，他对我可能更像是兄长，而他们才是恋人。

“小哥哥，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前些日子，有些要紧的事”

“哦”

空气凝结了很长一段时间，原来有一天，我们也会变得如此陌生。他出征前，我还会勾着他的脖子胡搅蛮缠，还会拍拍我的头，告诉我要听话，我们还是那么随随便便可以嬉笑的关系。可如今，不到一年的光景，只是多了一个人而已，一切都不一样了。

“蓉儿，我今日来，是有些事情要说”

“嗯”

他是想说，他要娶林苑吗？也是了，他都30岁了，总归是要娶妻生子的，前面十二年给了我，他总不能一辈子这样。虽然心里还是抽搐了一下，可我必须快乐地祝福他，祝福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任家的大公子，任西安一表人才，林苑最近一直与京城中的各家有走动，也看到了任西安，对他也赞不绝口。”

我疑惑的望着他，他这是想给林苑找婆家吗？他不是喜欢林苑吗？

“林苑也一直在跟我讲，我仔细想了一下，或许这是一个好安排。虽说他是尚书之子，有皇爷府在，他日后也不会亏待你的。”

“你说什么？”

“你已经17岁了，我不能一辈子将你留在这里，你总归要寻自己的安身之地”

“我不能一直留在皇爷府吗？”

“你总归是要嫁人的”

“我可以不嫁人的”

我的心慢慢的在下沉，甚至我说话都开始带了哭腔，三个月不见，见面就是将我许配人家。我等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最后等来的，却是被他推出去。我可以不嫁给墨子轩，我只想好好地看着他，我不会影响他的生活，更不会介入他和林苑之间的。

“蓉儿，我也30了，按理说，我都应该是好几个孩子的父亲了。总有一天，我也是要娶妻生子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不会打扰到你的，我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不想嫁人，我一直在皇爷府不行吗？”

“可你我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我有了夫人和孩子之后，毕竟养你在府中不方便。”

“我为奴为婢也可以的，我不想离开你”

我扑到他怀里，我不走，我不想走。他推开我，擦去我脸上的泪痕，说：“如果日后，你想回来，就带着你的夫婿一起回来小住吧。”

“皇爷，您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难道一个林苑，就比不上你和蓉姑娘这十二年的朝夕相伴吗？老身今日就要倚老卖老，把话说清楚。蓉姑娘，这些年对您怎么样？相必皇爷也心里有数，她一直想留在您身边，即使您把林苑带回来，她还说既然您喜欢，她会像亲阿姊一样待她，不求您娶她，她就在皇爷府呆着就好。如今，皇爷老身是过来人，跟着您母妃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女子的那些手段我也是看惯了的。这些日子，任大公子的事，不就是林苑撺掇的嘛？她容不下蓉姑娘，难道您也忘记这些年的情分了吗？”

“乳娘，不关林苑的事。”

“不关她的事？她费尽心思拉拢这些名媛贵族，图什么？一个农户出身的女子，用着皇爷府的银子，拉拢了多少人，又为何不停地像这些闺阁中的女子打听，哪些还未娶妻的贵公子？难道她是给自己谋亲事吗？”

原来，人家做了这么多事，我却一无所知。

“小哥哥，当真要赶我出府吗？”

“不是赶你，是要你嫁人”

原来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便真的容不下我了，这些年的朝夕相伴居然都成了过眼云烟。他说，我是他惨淡人生里的那束光，照亮了他生命里的黑暗，虽然爱闯祸，却让他有了活着的感觉。那如今呢，他有了太阳了吗？这束光，不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