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那些事3】受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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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天圣尚佛,很多人便自愿剃度出家为僧为尼,度牒大量发行,天圣出家人的数量骤增,一时间便有些鱼龙混杂。为了整肃僧团,圣宇帝接受了国师的建议,下了诏令,硬性规定了各寺庙的住持必须受戒燃顶,作为终身之誓。不愿受戒者,剥夺方丈资格,另择能者任之。
此令一出,不戒和尚又惊又怕,他到目前也没受戒,燃顶那滋味,一般人可承受不住。可是,若要他放弃主持之位,又舍不得。终于,狠狠心打定了主意,不就是在顶上烫几个疤嘛,疼也得受着啊,忍得一时烫,前途无量。
由于近来膜顶受戒者太多,请不到有名的高僧,这难不倒不戒。他思前想后软磨硬泡,请了二淡做戒师为自己燃顶。二淡好歹是自己的发小,到时肯定会动作轻柔一些,自己心里还踏实点儿。再有野钓和鬼脸青这俩发小为自己护持,万一自己忍受不了疼痛时,好有人帮自己。
受戒是件大事,早晚得疼一回,不能白疼,一个人功成名就后还要衣锦还乡呢,自己身为住持,这身份地位蔫能静悄悄地受戒?
必须要大操大办,把动静整大点儿。平时在背后对自己说三道四的那些人,总说自己六根不净,这次,一定要让大伙彻底看看自己的决心,堵堵他们的嘴!
燃顶,本就是项仪式感很强的事,所以,不戒和尚决定举办一场隆重的受戒仪式。
且说一切准备就绪,不戒燃顶受戒的日子到了。早早地,菩提寺的院门内广场上便人头攒动,整个小镇有头有脸,有名望有地位的都来了。也有些信徒拖儿带女,扶老携幼来寺里进香顺带看热闹。
和尚身披大红袈裟,一脸郑重地坐在一张檀木椅上,小寞和鬼脸青等几个人护在和尚四周,烧疤可是烧肉,切肤之痛啊,如果和尚到时忍受不了,难免手脚乱动,这几位负责到时按住他,帮助二淡将仪式进行完毕。
小寞手捧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艾绒、消毒棉球等物。二淡等人都收起了平日的嬉笑懒散,此刻均一脸的肃然。四周人等也都静悄悄地,等待着那个神圣时刻的到来。
时光如流,转眼吉时已到,场内缓缓地响起祥和的钟声,菩提寺的一众沙弥此时颂起佛号敲起木鱼,开始念祷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不戒示意二淡可以开始了。
二淡神色肃穆,点燃了艾绒,突然想起个事来,他低声问道:“小戒,你这脑袋上要烫几个疤啊,六个,九个,还是十二个啊?” 和尚“啊”了一声转头看向二淡:“有啥说法不?”
二淡瞅了一眼四周,见众人都全神贯注盯着这里,小声道:“有讲究的,这戒疤分一、二、三、六、九、十二几种。你要哪一种?”
和尚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什么叫我要哪一种,要我选,我真心一个也不想要。这样吧,事到如今疼就一回,干脆就烫最多的,十二点吧。”
二淡轻声佯咳了一声道:“十二点是菩萨戒,全天下也没几个人,戒儿你还不够资格啊。”见二淡这个时候偏偏磨叽起来了,和尚有点恼火:“行了,随便你吧。”
二淡转转眼珠:“小戒,你信得过我不?”
和尚知道他蔫坏,有点警惕道:“你可别害我,这事是大事,非同小可。”二淡拍拍胸脯:“你放心,事交给我了,保你满意。”
二淡嘀咕着:“多大点儿事呢!”说着瞅瞅和尚的大脑袋,没干过这种事,说容易,可真下手还真不知由哪开始。他半天没动作,四周的人群开始出现了骚动,便听有人小声嘀咕:“咋还不开始啊,不会是大师害怕了吧?”
和尚不耐烦地道:“傻淡,你快点,你这么耗着,我心里也开始有点发毛了。早疼了早完事。”
二淡摸着下颌道:“也罢,小寞,你去拿支笔来,我得先点好了位置。”
“好咧,”小寞一转眼小跑着去了佛堂后院,不一会儿又小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一只细毛笔:“蘸好墨了,直接点就行了。”
到底是年轻人,真麻利。二淡赞许地点点头,用毛笔在和尚的头上点了几下,端详了端详,觉得可以了。
和尚却感觉不大对劲:“傻淡啊,你这是点了几下啊?”二淡摸了一把和尚的脑袋道:“燃几个点几个呗,戒,咱要开始了啊,别动,也不许说话知道不,小心烫着你的脸。”
说着说着手中的艾绒猛地按在了第一个点上,这动作迅猛得和尚一点防备也没有,疼得他一哆嗦冷不丁地抽了口气。
四周人群也发出不同的惊叹声和骚乱声,“哎呀,好残忍呀!”有人发出尖叫声,偌大的场地内格外响亮,听这娇嗲嗲的便知是糖豆。
若雨转过脸去趴在了小坑的肩膀上,小坑不住地安慰着她:“宝贝别怕,一会就好了。”念念皱皱眉,南宫用衣袖遮住她的眼:“有点血腥,别看了。”念念轻轻点点头,目光注视着别处。
水莲和紫叶几位也都用帕子捂着脸,也不知是不忍还是害怕。只有隔帘花影似乎有点兴奋,嚷着害怕,可是语气夸张,神情举止却是跃跃欲试。旁边飞扬拽了她一下,花影方收敛了一下,但仍睁大了眼看着。
二淡拿起另一柱艾绒,快速地点在下一个点上,和尚不住地打哆嗦,脑袋左摇右晃,咬着后槽牙心里暗骂着“坏淡”。二淡示意野钓和鬼脸青,二人忙一左一右紧紧地按住了和尚的肩膀,防止他头上的艾绒滑脱。
和尚咬着牙,目光恶狠狠地盯着野叟几人,野叟等只当没看到,继续使劲按着他。
太疼了,和尚忍受不了,一边念叨着“南无,阿那啥啥陀佛”,一边牙咬得咯吱咯吱地,两只手掐上了鬼脸青的大腿。
鬼脸青不堤防,差点跳起来,他踢了踢和尚,可是和尚掐得紧紧地,一时半会竟然甩不开。鬼脸青只得咬牙忍着:“损戒,你真够损的,你受戒,我也跟着吃痛。”
时间一点点过去,半个时辰后,二淡将艾绒全部点在了和尚头上。他如释重负一般长长地吁了口气,接下来就是等着艾绒慢慢地烧头皮,时间不长,十多分钟便可。看损戒这样子,也不知能坚持得住不?
艾绒一点点燃烧,渐渐地往和尚的头皮里渗,发出丝丝刺鼻的味道。场内鸦雀无声,只有念佛声和木鱼声,人们都屏住了呼吸。
这时一个不和谐的童声响起:“阿娘,这烤肉的味道好香哇,我要吃烤肉!”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茬。这时另一个童声道:“什么烤肉,分明已经糊了,不好吃。”
“不,阿娘,我想吃烤肉了嘛!”孩子童言无忌,反应过来的人群,渐渐有人发出了低笑声。这时,孩子的母亲低声道:“乖啊,这不是烤肉,是大师的脑袋,你二淡伯伯正烧大师的脑袋呢。”
小孩子似乎有些不情愿地嘟囔着,那位年轻的母亲低声哄着孩子,场内又渐渐安静了下来。
终于时间到,二淡一一除去和尚头上的艾绒,光秃秃的头顶上几个红色的疤痕,看着便教人于心不忍。二淡将消炎的药膏轻轻地抹在那几个疤点儿上。
和尚感觉心脏跳得有点快,眼前有点冒金花。二淡关切地道:“戒儿,你感觉咋样,脸色咋这么难看?小寞,赶紧给你师傅端杯水来,要加点蜂蜜,快。”小寞答应着忙又向后院跑去。
和尚喝了杯蜜水,感觉力气恢复了一点儿。正要开口问,却见野钓和鬼脸青二人笑了起来。和尚不知何意,摸不着头脑地问:“鬼脸,你俩笑啥呢,看我受罪你幸灾乐祸是不?”
鬼脸青指着他的头,问道:“二淡,你这还给损戒儿整了个造型呢,这下戒儿的脑袋可是有来头了。”
和尚便知不好:“小寞,拿镜子来!”二淡道:“小题大做,拿什么镜子,你听我说啊,我这可是有讲究的。”
和尚没好气地道:“你肯定没在我脑袋上干好事。”
二淡清了清嗓子:“戒儿,一三五七九为阴,按你的名望,三个五个太少,九个呢,又有点多,我本来是想给你烫六个,可是,二四六八为阳数,不合适。所以我就给你烫了个七,按照大熊星座的排列。”
和尚一听差点蹦起来:“啥,你给我烫了个北斗七星?”
二淡不以为然道:“是啊,你听我说嘛,这天上的北半星正好是七颗。北斗啊,寓意你是佛门中的泰山北斗,有朝一日没准能被册封为国师呢。”说着冲鬼脸青二人挤了挤眼。
“对对,淡说得对,戒儿,你可要给我们争口气,给东篱小镇争口气啊!”野叟也附和着。
小寞把镜子拿了来,和尚高举着照了照,心里有苦难言。已经这样了,疤也不能复原了,北斗就北斗吧,没准真象水说得,哪天万一成了国师了呢。
这时场内的人不约而同欢呼道:“祝愿大师能早日得封国师,佑我落入小镇!愿小镇佛光永照,太平无忧,千秋万代!”
和尚被奉承得晕乎乎地,越想越美气,瞅着自己这几个发小也越发顺眼。正美滋滋地呢,只是,怎么自己眼前开始发花呢?和尚脸色登时一变,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旁边二淡一见暗道不妙,赶紧扶住和尚,急急地道:“这燃顶处理不好,会损及眼睛,而且对身体也有损伤,最好不要睡觉。小寞,赶紧掐你师傅人中,让他保持清醒。”
小寞赶紧掐和尚的人中,会场乱作一团。掐了半天,不戒仍昏迷不醒,众人谁也想不出良策。这时,小寞突然拍了下脑门,然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一溜小跑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道:“师傅师傅,肘子来啦!”人群一片哗然,众人议论纷纷。
说来也真是神奇,不戒的眼立马就睁开了,他一把抢过肘子,狼吞虎咽起来,众人目瞪口呆。不戒浑然不觉,一边吃一边嘴里念叨:“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