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的剑》:刀光剑影,平凡人生
剑气纵横三万里
一剑光寒十九洲
——古龙《三少爷的剑》
年少的我,曾经迷恋金庸古龙的江湖恩怨;世事转眼成非,江湖都成一梦,日复一日地耽溺于凡俗的茶米油盐之中,我的生活,不过是哈欠连天的无聊昨日今日明日。
忽一日,看到徐克尔冬升改编的电影《三少爷的剑》,大爱之,看完之后依然按捺不住搏动的神经,夜读古龙原著,才发现,年少时读的刀光剑影都已化成你我的平凡人生。
1、燕十三:孤独
他的身上有着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影片一开始就是燕十三醉酒杀高通这一幕:天地是蓝黑色的背景,闪电划破苍穹,凄美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桥梁上,燕十三一身黑衣,一壶浊酒,一柄长剑,踉踉跄跄地飘来了。优美的十三剑划过,一剑封喉终结。听到的是却是“如此快的剑法,怕只有三少爷才有”的评论。
他少年成名,却总是活在三少爷的阴影之下。世人拿他和三少爷比较,而他连三少爷的影子都没见过。
他扬天长啸,声震寒冰。冰随声裂,交映着燕十三鲸黑后狂傲不羁的脸,然后定格在痛苦孤独的眼神上。
孤独,是每个人的生存困境。在燕十三这里,却是“钟期久已没,世无知音稀”的绝望。当他划过湖心孤舟,走向幽林山谷的神剑山庄时,被告知三少爷已死。绝望之下,燕十三飞身而上,一剑劈断三少爷的墓碑,然后血红着双眼长啸一声,失魂落魄地归去了。还是来时的孤舟,燕十三弃剑于水中,那一瞬,一个剑客老去了。
孤独,还是燕十三不得不面对死亡的无奈。他的时日已不多,和三少爷比武的心愿又已落空,此生还有何求?棺木里,他躺着等死。苦海镇的百花林美若仙境,于燕十三而言,已无意义。
他孤独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教没用的阿吉学剑法,替苦海镇的百姓杀大老板,是他在虚无来临之前的价值所在,却依然无法填平他心中寻求知音的缺口。
直到得知阿吉就是三少爷,他从棺木里纵身跳出;但想到阿吉已会了他的剑法,自己一辈子也赢不了对方,燕十三又懊丧地回身,那一刻的燕十三可爱极了,他身上既有侠客的血性和不羁,又有凡人的欲望和个性。
燕十三必须和三少爷一战!当两个已经成为知音的人又必须死掉一个时,看客心中充满了遗憾,但是侠客心中获得了圆满,燕十三和三少爷以惊天一战成全了一个侠客一生的追求。他,死而无憾!
2、三少爷:逃避
我特别喜欢这个何润东版的燕十三,不仅是因为他的狂傲不羁,更因为他这一生,不管生不管死,都自己做得了自己的主。他爱酒、爱美人,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相比之下 ,那个三少爷真的令人抓狂!
翠云峰下碧水湖畔的三少爷是江湖中神一样的存在,呈现在人们眼前的却是猪一样的阿吉!
这个没用的阿吉,郁郁寡欢,生无可恋,即便是侠客落魄,也总该有点风骨。可他呢?让他倒尿就倒尿,让他挑粪就挑粪,还傻傻地站在那里挨刀子,原因是“想死”,一个人若是想死总是有办法的,可是这个阿吉啊,对死也是无感的。
神剑山庄的骄傲,江湖中的传奇,慕容秋荻的心上人,三少爷谢晓峰就这样以死亡的状态生存着吗?
我想导演想传达的应该是一个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无奈。才华太高、名气太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三少爷谢晓峰是一个自己做不得主的傀儡。他是父亲称霸武林的工具,是爱人争名夺利的棋子,唯独不是他自己!
他的入世是被动的,被动地习武学剑,被动地杀人称霸武林;他的出世是主动的选择,但生活状态却是被动的,被动地干活,被动地挨刀子;他的再度入世才有了一点江湖豪气和儿女柔情,但也总显得那么勉强,如果不是有一个心灵导师燕十三的指引,他还只是被动地坚守着不杀人的信条。
看着三少爷的成长历程,忍不住想起我们身边的好孩子们。听话、乖巧、优秀,却从来没做得了自己的主,直到有一天这个好孩子以反叛的姿态呈现,或者抑郁地走向死亡,周边的人还茫然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成长历程中的这漫漫心路啊……
其实,入世和出世不是绝对的,关键是能不能做自己。苏轼人在官场,依然在执着于人生的同时又超然物外;陶渊明身在乡野,在乡居生活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桃花源。江湖必然是风起云涌的地方,然而在内心不明的情况下入江湖或者出江湖,都是一种对人生的逃避,逃避自己真实的内心。入江湖,要有自己的底线和定力;出江湖,要在静默中活出自己的活力。遗憾的是,在三少爷身上,我真的没有看到自己欣赏的那个影子。
三、慕容秋荻:火与冰
整部电影中,江一燕饰演的慕容秋荻最给我惊艳的感觉。
她是火,爱和恨都在心中熊熊燃烧;她是水,有着江南烟雨的凄迷眼神;她是冰,清冷孤傲幽怨。
谁让他爱上了那个叫谢晓峰的男人呢?
他们俩青梅竹马,曾甜蜜地策马飞奔,曾深情地绕花丛中,甚至,她有了他的孩子……
这不是爱,又是什么呢?如果说她爱的是谢晓峰身上的光环,为什么竹叶青贵为天尊之后她依然鄙弃地说“你不配”呢?
可是,她爱的这个男人总是逃避。结婚当日逃避,因为七星堂获取谢家剑法称霸武林;在慕容秋荻死心要嫁人的时候,他又霸气地说“你是我的女人”带她私奔,随后又在树林中离开了她。
他让一个女人的心活了,又死了;死了,又活了;再死去……心被蹂躏了千万遍,经历了炼狱般的煎熬,一个女人还如何还能柔情似水?
懦弱的逃避的男人,是多情女人的第一杀手。
后来,谢晓峰再一次接纳了慕容秋荻。他要隐居,她说:“我陪你隐居。”爱到了深处,宁愿委曲求全。他双脚踏进插秧的泥水中,要她也踏入这里面。当她一只脚陷入泥水里,终于忍不住喊出来:“你随我意不开心,我随你意也不快活!尊卑贵贱谁也改变不了,太阳本就高挂于苍穹之上,何必非要拉到淤泥里!”
从慕容秋荻这段文字里,我们至少可以思考三个问题:
其一,价值观不一样的人要不要在一起?一个向往繁华,一个渴望归隐,而二者心志都不可改变,那么,就放手吧。女人的生命中应该有“放手”这一课,与其彼此消耗,不如一别两宽。
其二,尊卑贵贱的问题。虽然人生而平等就是一个伪命题,但是如果一个人在才华和地位上高出众人许多,是不是也要担负起更多的责任呢?三少爷生而尊贵,才华高绝,那是不是有责任平息江湖的血雨腥风呢?至于归隐,也要在做出一番事业后再功成身退,如此,总不至于连苦海镇的小丽姑娘都保护不了吧?
其三,真隐和假隐的区别。像慕容秋荻,请来花工花匠,搬来琴棋书画,悠游于山水间,就是假隐,类似于今天城市人的田园梦想。真要下田插秧,估计十人有八九会像慕容秋荻一样惊呼。
影片到了最后,三少爷对慕容秋荻说:别恨我。
可是,怎能不恨呢?爱有多少,恨就有多少。慕容秋荻疯狂挥剑,如疾风骤雨,失去了理智,三少爷却只躲不攻,爱情里,受伤最多的总是那个进攻者啊,躲得最深的人太爱自己,如何理解躲避带给对方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