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复兴凡人闲文!傅申1980。花溪小说集

馨•古风|三更月

2021-10-23  本文已影响0人  阿雾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离魂斜倚在桃花树上,泼墨长发松散地垂于腰间,此人半阖眼皮正在小憩。

树下,舞剑的少女,招式简单而狠辣。

风吹来,男子一头墨发飞扬,月白色长袍猎猎生风。

微睁眼,他的唇角轻含着一抹笑,眉宇间多了几分邪魅。

那张本就妖孽的脸,此刻更是美得摄人心魄。

离魂轻轻抬手,花瓣以极快的速度汇合在一起,发出淡淡的紫色光晕。手一挥,光晕幻化为利剑以诡异的速度冲向那少女。

少女微愣,下意识用剑去挡,已然来不及。

惊慌失措的一瞬,入鼻一阵桃花的清香,她被人带离了树下。

她回头,那本该在树上的嫡仙男子此刻正站在她的身后。

来不及收回惊慌的目光,她低头颤颤地喊了句:“师父。”

只有她知道,那看似清冷绝色的人是有多么的残忍。

离魂静静地站着,桃花花瓣散落一地,飘于他手,化作废泥。

他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雪落,你在走神。”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我……”雪落还未来得及回答。

离魂一挥手,一股巨大的力就将她猛地弹开,狠狠地撞在了树上。

她忍着胸腔传来的阵阵疼痛,跪于地面。俯下身子道:“咳咳,师父,徒儿知错了。”

那人眨眼间便来到她的身侧,微抬指勾起了她的下巴,露出了勾人心魄的笑容:“哦?雪落错在哪里?”

雪落别过头。

哪怕过了许久,她也不能适应师父这亦仙亦妖的模样,心中不免叹气。

少女轻开口道:“雪落,错在不该在练功时想别的事情。”额前的发丝挡了她的视线,她甚至不敢抬头对视那双眼睛。

师父虽是在笑,可那笑意未达的眼底分明是冰冷一片。

头顶传来了一句冷哼,男人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在四周碎落开来:“落儿心中所想,是哪家的俊俏公子啊?”

雪落抬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又似乎突然失了力气一般辩解道:“师父,落儿没有。”

“呵。”身体被人拥住,离落低头埋于她的肩侧,不顾她微微地颤抖。

温热的呼吸声落于她耳侧,她只觉自己心头滚烫。

男子薄唇轻吐,却字字残忍:“落儿,别怪为师没提醒你,情字之于你,碰不得。”

雪落几不可闻地点点头,来不及收回的眼泪缓缓滑落。

她闭了眼,收回了泄露在外的情绪。

何若要相思。

也好,那份绮念的爱恋他并不知。

她的师父,高高在上的做自己就好。

离魂站起身来,恢复了那副遗世独立的模样,他笑道:“落儿,莫要辜负师父一片苦心。”

这场虚情假意,到底是谁先入了戏?

雪落如此想着,凄然地笑了。

雪落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亦不知自己的姓名。

三年前,她苏醒后第一眼看到的人,是离魂。

那个绝色的男子对她轻轻一笑,伸出手说:“雪落,你终于醒了。来,师父带你回家。”

他说她是杀人时遭了算计失了记忆。

他说她叫雪落,是他一手培养的顶尖杀手,亦是他曾经最得意的徒弟。

他还说他叫离魂。

他说的,她都肯信。

离魂说她根基尽毁,不可使用内力修炼。他教她用毒,手法多诡异。他为她自创招式,路数简单一招致命。

他将她培养的战无不胜。

这世间,恐怕除了她深藏不露的师父,无人能抵挡住她的杀戮。

只因为离魂的那句:“落儿,我只信你。”她就心甘情愿为他双手染满鲜血,背负一世罪孽。

她也不想杀人。

那一条条人命,通通葬送于自己的手中。那些临死之人的狰狞表情,是她日日夜夜的噩梦。

可那是师父的命令。

自她醒来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为自己而活。

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扬花,片片鹅毛。苍茫大雪转眼便落满了山林,一夕之间,满目雪白,寒意逼人。

雪色美艳,掩盖了这世间的黑暗和肮脏。

暖玉阁内。

香炉四起,炭火于阁内烧的旺盛。灰烬之味,添了几分颓迷。

离魂倚在狐皮塌上,手中执一杯玉酒,举手投足间,透着淡淡的疏离。

清冽的声音自白裘后传来:“落儿,练了有些时日了,该去试试成效了。”

对面,是低头倒酒的雪落。

她的纤手一顿,随之轻轻颌首:“是,师父。这次任务是?”

离魂未抬头,修长的指沾了水,于桌上写下一字:“梦。”

字迹堙灭,空留一片水渍。

雪落对着离魂行了礼,很快消失在了屋内。

随着那房门开合的间隙,飘进了几片雪花。他伸出手接过,注视着那躺在掌心久久不化的雪花,无奈地摇头:“来不及了吗?”

三日后,雪落回到暖玉阁复命。

此刻,江湖一片混乱。

江南梦家武林盟主梦谭已遭人暗杀。

月光映在屋内少女的脸上,泛着银色的光。

到处是尸体,入眼处全是血腥的红色。地上死不瞑目的人,明明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可她的心脏却无端地抽痛起来。

她似乎看到了师父。

那人依旧是一双冰冷的眸,望向她的方向,让她如芒在背。

雪落的整个身子,更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一样,从骨子里散发出一阵阵的寒意。

没错,那是恐惧。

师父的眼神太过冰凉,就如同,是来自炼狱般的阎王一般,让人从脚底直到头皮,都生出了一股可怕的畏惧感。

就在这一刻,离魂忽而扬手,那人的刀锋一转,突然手持短刃朝自己的方向刺来。

黑暗又瞬间袭击她的脑海,她听到很多她曾经杀过的人朝她涌上来。

他们狰狞着脸,嘴里恶狠狠地喊着:“拿命来,拿命来……”

“不要,不要!”雪落猛然间坐起身。她摸了摸脸上冰冷的泪,瞬间瘫软在床上。

原来,只是一个梦。

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

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子,却要背负着如此多的命债。

如何,不怕?

如今连师父,都是想要她命的人吗?

雪落无力地垂下头,摇头苦笑。

如果师父想要的,是她这条命。

她给。

暗夜里,雪落身着黑色紧身衣轻盈地穿梭在屋顶。几步到了小楼上方,她轻轻地掀开瓦片,俯身看着屋中熟睡的人,吹下了迷烟。

而后,雪落纵身一跃,跳下了屋顶,闪进了屋内。

手中毒银忽现,雪落反手一推将其射进了被褥之中,随即大步上前,一掀被褥,退回一步道——不好,床上无人!

她转身欲要逃时,眼中一抹银光泛过,颈子被一把短匕紧紧扼住。

雪落缓缓转身,黑色面纱被人一把扯下。

雪落狠狠地瞪了来人一眼道:“要杀就杀,何必多此一举?”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古铜色的面孔上布满沟壑,唇上胡须灰白。此人便是武林盟主梦谭。

看到雪落的面孔时,梦谭猛得一怔,浑厚的声音直逼耳膜:“丫头,你以前没见过我?”

雪落瞥眉,袖中暗自运转的幻术停了下来。

“不对,你是那人所派,你怎会为他做事?”

“阁下此话何意?”雪落不耐地开口:“我为何要见过你?”

那人伸手点了她身上的穴道,抽回了匕首藏于袖中。

梦谭的大手往前一扯,撕开了雪落领口的衣服。

冰凉的触感让她瞳孔一缩,她咬牙看向那人,杀意尽现。

这人却是恍若未闻,重新拉上了她的衣襟,转而抬头看她:“你可是离魂派来杀我之人?”

雪落心里又是一惊,他为何什么都知道?

梦谭看她不答,也不着急。缓缓地踱步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兀自坐下,看着那倔强的姑娘,笑道:“不介意的话,就听老夫给你讲个故事吧!”

雪落受辱气极。

无耻老儿,不杀不放,眼下还要讲劳什子故事!

她的身影微动想要强行冲开穴道,下一秒,雪落却停止了身下的动作。

“别急。”烛光下,那张脸好像布满了世间沧桑:“这个故事和派你来的人有关。”

三年前,我与门中长老约定前去江南风家,共同商议平定江湖事宜。

而后,风家家主风十三为尽地主之谊,特意留下老夫与另外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在风家小住。

只是没想到,不久后,风家就遭到了灭门之灾。

三日后,风十三设宴感谢众人,可那酒中不知何时被下了软骨散,此毒混在酒中无色无味,我们这些人没有人察觉。

说来也巧,老夫早年偶然得到了一颗碧心珠,可避开各类毒药,这才幸免于难。

可那风家众人和其他家主就没那么幸运了。那下毒之人将他们尽数诛杀,一招致命。老夫我习武数十载,从未见过这般可怕的力量。

我猜想,恐怕天下,唯有那离魂大魔头才会有这样的武功。

说来惭愧,我混于他们之间,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用内力护住心脉,免得被他重伤。

他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去抗衡的。

我便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老夫更不知风家和离魂到底有何恩怨,也不想惹火上身。

不久,离魂从后院中抱出了一个昏迷的小丫头,我看到他将那丫头的尸体抱着离开了风家,这才逃了出去,颇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风家一直是隐世之家,地处隐蔽之处,自此后那里也就荒废了。

而后我暗自派人调查风家,算来风家遭受劫算还是因为那风家二小姐。

那二小姐自打从娘胎出生起,锁骨处就带有曼陀罗花的胎记,且她是阴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她的心便是那离魂大魔头修炼魔功,不可或缺的一道引子。

江湖人传言,那大魔头修炼的乃一种绝情绝爱的狠辣武功,会让人变得越来越嗜杀,越来越没有人性,而这世上也无人能与之抗衡。

他每讲一句,雪落的心便冷了一寸,直到遍体生寒。

雪落反问到:“阁下何意?”

“何意?丫头,那风家二小姐就是你。刚才多有冒犯,老夫也是为证实自己的猜想而已。”

他又转头喝了一口茶:“可是不信老夫?丫头,我还没那么卑鄙到用这种骗术蒙骗你。”

雪落咬着唇,她的确有曼陀罗花的胎记,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那样纤尘不染的嫡仙师父,怎么可能是他口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只是,她听到风家被灭门时,心中那种无力的钝痛感是怎么回事?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她的头,疼得似是要炸开。

记忆中有零零星星的碎片浮现,她凝神去想,可又让人抓不住一丝头绪。

她猛地抬头,破了定身,瞬间移动到他面前。

雪落右手捏着毒针抵上他的脖子,目光冷冷道:“你在拖延时间。”

梦谭毫无畏惧,继续慢悠悠地饮着茶:“丫头,你从一开始就没想杀我。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的心里,应该比谁都明白。”

他转头看她,雪落下意识挪开了毒针。

他察觉之后轻笑道:“你走吧!我会让梦家“梦谭”死的。可是老夫只想好心提醒你一句,若想活命,必要先下手为之。”

梦家。

此刻梦谭正端坐于内室,他体内的真气流窜,几乎要走火入魔。

在千万条不断咆哮、乱窜的紫色雷电里,离魂将一把利剑送入他的腹内。

梦谭口含鲜血,双目圆睁,似乎极为不敢置信。

而离魂只是垂着眼眸,表情淡漠地看着他,然后缓缓的将剑刃拔了出来。

漫天雷霆将窗外的夜幕照得宛若白昼,梦谭的脸在闪烁的雷光里显得十分苍白:“离魂,她果然还是失败了……”

离魂毫无波澜的眸子微微上扬,冷笑道:“怎么,梦盟主,看到我还活着,你好像很失望?”

梦谭原以为面前的人只是由他的心魔幻化出来的假象而已,却没想到,离魂居然亲自来取他的性命了。

原本缀满星辰的天空忽然之间便被滚滚乌云和层层雷光吞噬,狂风呼啸而至,其间裹挟着天边的赫赫威压,如钢刀一般拍打在门窗上。

梦谭打了个寒颤,经脉畅通,疼痛感纷至沓来,这才颤声开口道:“你可是来报仇的?”

……

两年前,梦家家主梦谭突然突破了门中秘术天宝玄录第七重,一跃成为当今的武林盟主。

那一日,离魂本是前去寻找阴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她的那只天生就奇特于比的阴毒心脏有助于他修炼秘功。

他看到梦谭往风十三的酒中下了软骨散,在座的宾客全都中了毒,无法运功。

离魂不费吹灰之力就潜入了风家,未作停留,直奔后院,前去寻找他所需之人。

只是他没料到,那向来寂寂无闻的梦家一脉梦谭心肠歹毒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风十三的宴会上尸林倒挂,一片血流成河。在场所有人连同风家上下皆被梦谭一剑封喉。

离魂冷眼看着那人出手,并未阻止。

他向来臭名昭著,一直被这些所谓的武林正派人士所不齿。

如今,这些人亲手被同门所杀,是不是,也是一件顶顶有趣的乐事?

直到,他转身看到了站在长亭尽头的风紫月。

梦谭也未料到风府尚还有一位漏网之鱼,很快,他眯了眯眼便起了杀心。

“父亲……大哥……!”风紫月声嘶力竭地凄厉呼喊在苍茫夜色中回荡。

她红着眼睛飞身向前,掌风凌厉,朝着梦谭的方向飘去:“畜生!我要你死!”

离魂随手往前方一挥,一股强劲的风力将风紫月吸入离魂身侧,她被困在原地不能动弹,她狠狠地啐他道:“你,也想要杀了我?”

他未答一语,甫一抬手,风紫月晕倒在他的怀里。

离魂抱着风紫月踏上月色停在空中,垂眸望着地面之人,淡淡道:“梦谭,这位姑娘,是我的人。”

离魂是意在提醒他,杀人,也要知分寸。

风紫月被离魂带到了暖玉阁,她醒来时,想起风家已被全数灭门,脑子里的无数记忆就像一双双大手,将她往深渊里拖拽。

太多的爱恨,太多的别离,还有更多更多的无奈、愤怒、痛苦、绝望……充斥心间,让她渐渐迷失了自己。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完全弄不清自己是谁,来自哪里。

当她濒临崩溃几欲自杀时,是离魂将她从暗无天日的黑狱里救出。

他用了摄魂术取了她的记忆,那段关于所有过去与那场灭门的惨案——毕竟,他需要的心脏,必须是一个鲜活的容器才能供养。

梦谭盗取了风家世代传承的宝物坤石,那一场赴约,本就是他设计想要暗害风家与其旗下的拥护者。

后来,他顺理成章的培植出了一批心腹安插在武林各个门派,直到两年后如愿坐上了武林盟主位置。

此时,梦谭捂着流血不止的腹部道:“你为何要杀我!老夫可是武林盟主!”

“盟主?”他轻蔑一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借助于外物修习的秘术虽是短时间内可大有突破,却极其容易走火入魔,尤其是梦谭这种心术不正之人。

梦谭被他一剑封喉而亡,他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无声道:“为……什么……”

“因为你该死。”离魂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嘲讽地注视着脚边那具僵硬的尸体道:“我早就提醒过你,风紫月,是我的人。”

他放了一把大火,烧毁了梦谭的尸体。

试图阻碍风紫月的人,都被他挥剑一一残杀,爱上她会死,没有药引也会死,他终究逃不过这唯一的终局。

但那又如何?尘世太浊,天道太阔,哪怕化成一缕清风,他都会为她劈出一条阳关大道。

暖玉阁内,离魂垂眸看了看双手,无奈地笑道:“居然连四成都使不出了吗?如此,也罢……有些事,要尽快了结了。”

夜,静谧而诡异。

一枚弯月挂在天边,金波流转。

空气中隐隐有杀气浮现,离魂挥手披上了红衣,瞬间移动到了屋外。

他看着月下站立的雪落,笑起来:“落儿这么晚不休息,可是想念为师了?”

月光之下,一身红袍的男子缓缓走来,他的脑后仅用一根红色丝带随意地绑起一束,任由其余发丝肆意飞扬。

黑色的发,红色烫金的袍,在月光的映衬之下,那张有些苍白的脸,这一刻,竟是如此的魅惑众生。

铮亮的长剑,闪烁着寒光。

雪落手握剑柄,目不转睛地看着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离魂。

“师父,江南风家,是你杀的吗?”雪落问到,心里有种莫名的期盼。

离魂忽得停下脚步,微微眯起眼睛,收回了玩世不恭的姿态,看向单手持剑的雪落,声音冰冷:“你听梦谭说的?”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师父,我,真的是那风家的二小姐吗?风家……当真是师父您杀的吗?我真的只是一个棋子吗?”

看到她悲伤的模样,离魂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他的眼中陡然滑过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痛苦。

“既然你都知道,那就留不得你了。杀了你,就能取了你的心。”下一秒,离魂就出现在了雪落身边。一双聚了内力的手随风而来,雪落一闪身,躲过了这一掌。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朝她痛下杀手的师父道:“师父,你要杀我?”

她的心乱如麻,因而,根本未发现离魂比之以往慢下来许多的速度。

红衣飒飒飞扬,离魂冷笑道:“呵,风紫月你以为自己是谁?若不是留你有用,我早就已经杀了你!”

雪落挥剑上去,离魂不费吹灰之力就挡住了她的攻击。

衣诀纷乱,离魂继续冷笑:“别忘了,你的武功都是我教的。”

雪落不语,反手使出惊鸿斩,离魂盯着她的手腕,轻笑:“怎么?招招留情,舍不得杀我啊!想当初我杀你父亲时,可没有那么犹豫!”

雪落双眼一寒,嘲笑般地想——原来,自己竟真的爱上了她的杀父仇人。

可事到如今,自己竟还是下不去手杀他……真是可怜……可笑之极!

离魂望着她写满悲伤的眸子,目光闪闪。

继而,他退后几步,用不屑的眼光望向她道:“你可是爱上了我?”

雪落惨白着嘴唇未答。

离魂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挣扎一般,字字如刀,划在她的心上:“你也不看看自己,你——配——吗?”

“给你个机会如何?使出你的杀招,让为师看看我教的好徒弟到底怎么样。”

雪落凄然一笑,她知道自己伤不了他的,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下一秒,她飞身向前,朝他疾行。

离魂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雪落咬牙。

师父是何许人也,他根本不屑同自己交手。

离魂站在对面,挥手幻化出了紫光成矛。

雪落欺身前往,嘴角上扬。

她此生,若是能够死在他的手上,也算是值了。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下一秒,雪落却倏得瞪大了瞳孔——离魂收了自己的防御,紫光已然散落。

而雪落已经来不及收手,那剑直直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噗……”温热的血溅了雪落一脸。

离魂跌落在地,嘴角处流下了艳红的鲜血,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

“师父……”雪落一惊,伸手接下了离魂。

男人红衣墨发,像一只破败的红蝶落在她的怀里,俊美如神袛。

雪落捂着离魂心口不断冒出的鲜血,朝他吼道:“为什么……为什么!师父,为什么不出手!为什么不躲?”

“滚开!”离魂甩开她的手:“我是你的杀父仇人,这三年你替我除去不少心腹大患,这一剑,我受着。从此以后,你我二人,师徒情分已断!”

雪落呆呆地望着他,眼中溢满泪水:“师父……”

离魂却突然出手袭向了她。

“师父你……”

离魂一招废了雪落的武功,她的全身骨头如同断裂般的疼痛难耐。

雪落的额头流下了许多冷汗,她咬碎了牙,不可置信道:“师父这是要做什么?”

离魂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我要你死!”他的掌风袭向了她的头。

雪落闭上眼,笑的凄然。

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砸在了地上:“师父,杀了我吧!我到底……不该爱上你……”

离魂颤抖着手伸向她,未曾停下。

紫光穿过指尖,进入了她的发。

雪落倒在了地上。

摄魂术,只有在人最绝望的时候,才可以施展。

她不可以爱着他,她只能恨他。

离魂望着她,目光有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恐怕,她早就记不得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她还叫风紫月。五年前,古灵精怪的少女第一次偷溜下山庄,遇见了前去杀人的离魂。

他本无心无情,不知怜悯为何物。他看着拦了他路的少女,杀了她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看到那双明亮澄澈的大眼睛,他迟迟没有动手。

风紫月仰着头看着离魂,半响,痴痴地笑开了。

少女无视他浑身的杀气,和他说:“哥哥,你长的真好看。”

离魂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往前走去。

“哥哥你别走,我叫紫月,风紫月,你有时间就去风家找我玩呀!”

离魂没有回头,身形一转就消失在了原地。

风紫月呆呆地撇撇嘴:“啊……这么快就跑了!哎……没意思……”

……

离魂看着怀中的少女。

五年了。

她已经不似当年的那般聒噪,安静乖巧的让人心疼。

离魂抚上那张脸,手指一点点滑过她的眉眼,他说:“紫月……永别了。”

离魂在她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

他的心中猝然一痛,表情有些狰狞。

他能撑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了啊!

……

他的嘴角又溢出了血,离魂用衣袖擦净,最终,还是放开了那双他紧紧抓住的手。

风紫月头痛地撑着身子坐起来,她转身扫视了一眼四周,敲了敲脑袋,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月儿,你醒了,太好了!”门口走进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到:“月儿,娘好不容易找到你,别走了好不好?”

风紫月一眼就认出了妇人这张已然并不太年轻的脸。因为,面前这人,正是她的娘亲。

落纤纤看着她憔悴的女儿,心疼地说道:“女儿,苦了你……早知风家护不了你,在他们被灭门之前我就应该带你离开!”

“娘?”风紫月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

“哎!娘在,娘在。”落纤纤抱住她:“月儿,娘好想你,三年了啊!娘终于又见到你了,感谢上苍,把月儿送到我的身边。”

风紫月陷入了沉思,风家被灭门……灭门?为什么被灭门?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怎么会是三年……她和娘亲不过才半月未见……娘亲……不是外出和大舅一起做生意去了吗?父亲……风家……又是哪里?

落纤纤看着女儿频频地皱眉,慌忙握住她的手道:“女儿,别想了!大夫说你大难不死逃过一劫,可能会忘记一些事。不过你别怕,就是忘记了也无妨,还有娘陪你。”

风紫月点点头,继而还是疑惑的开了口:“娘亲……我的父亲是谁?”

“一个死人!管他是谁!”落纤纤一直不喜欢风家,自从风十三把她赶出风家那刻起,她的心就死了。

唯一有所牵挂的不过是她的女儿,紫月太过善良,又被保护的太好,她以前还总担心她会受人欺负。

风紫月望着有些衰老的落纤纤,心中酸涩:“娘,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既想不起来这三年,便作罢。娘亲说父亲已经死了,她还有娘亲这一位亲人尚且还在这世上。

这以后,她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娘亲。

……

三年前,正是离魂突破绝情殇第九层的时期,他需要寻找一味药引,那便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的心。

他将她带到暖玉阁,风紫月醒后,离魂告诉她,她叫雪落,是他的徒弟。而那个醒来的少女和以前一样仍旧对他深信不疑。

只是离魂千算万算都没算得到,他居然对那颗棋子动了心。

直到有一天,离魂发现他的功力在衰退。

修炼绝情殇的人一旦动情,轻则会遭反噬内力尽失,重则会将人引入魔障,万劫不复。

离魂教她武功,教她幻术,教她用毒,命她杀人。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能在最短的时间为她扫清一切障碍,护她一世周全。

欲要除掉梦家家主那次,离魂算到自己大限将至,风紫月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离魂是故意激怒风紫月的。

他毁的是他教给她的武功,传于她自己的浑厚内力,油尽灯枯之时,再次用了摄魂术。

这次,他抹去的是她脑海里关于他的所有记忆。

当初,他完全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了她,可是……最终,他还是没能下得了手。

那时他便知道,绝情殇他此生,恐怕已是练不成了。

三年,是他这一生所拥有的最大奢望。他强留她在身边三年,已经足够。

离魂无力地躺在地上,那一剑刺中了要害,没有内力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

恍惚中离魂又看到了那个娇俏的少女,她歪着头轻轻笑:“哥哥,你长的真好看。”

“月儿。”离魂笑容浅浅,伸手握住虚空:“答应我,一定要……幸福。”

他的眼角,一滴泪,缓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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